一零三 西风催客上马去(八)(2/3)
他指了指代表京师一块碎骨:“我说闯贼不能南下,是因他若占据京师,势必面临后背芒刺——关宁铁骑。”“殿下一针见血,的确如此。”吴甡道:“朝中已经有人散布舆论,想请陛下放弃关外之地,调关宁铁骑入关平贼,只是不知如今是否成议。”
“尚未听闻。”朱慈烺摇了摇头:“兹事体大,哪位阁辅肯负弃土之罪?皇父固然英伟,也难做出这等决策。”
吴甡点了点头,又道:“如此经营山东的机会便来了。只要让辽镇守住山海关,以永平为屏藩,便可吊住闯贼主力。”
“若是闯贼北上攻打山海关么?”
“这……辽镇能战更胜秦兵,闯贼焉能以卵击石?”吴甡心中一奇:辽镇不去燕京勤王已经足够李闯偷笑的了,哪里有自己送上门去的道理?到时候地利在辽镇一方,李闯的兵员配备肯定也不如每年拿着数百万两辽饷的辽军,焉能取胜?
“因为他是李自成嘛。”朱慈烺随口敷衍道。
历史充满了偶然和不可知。谁知道李自成到底是怎么想的,竟带着全部精兵去找吴三桂晦气?或许只是因为晚上做了个梦,或者是脑袋抽了一下,完全没有必然姓可言。
吴甡眉头皱起,道:“若是李闯营内有智谋之士,绝然不会让他在人心未固之时出兵山、永。不过……若是他真的去了……”太子说的可能姓就是等于零,作为臣下的也得加以考虑。吴甡沉吟良久,方才道:“臣实在不觉得他有取胜之力。”
——若是李自成不能取胜,吴三桂为什么要献关投降满清呢?
朱慈烺看着地图,也陷入了沉思之中。他到底不是历史专业的高才生,事实上以他知道的明清历史,只能作一个大方向的指导,设定一个倒计时警钟。对于微妙的人心判断,国家大势的决策,若是没有时下的情报,便也如同瞎子一样。
“若是,”朱慈烺终于打破沉默,“若是李闯去了,而且能打赢辽军,又会如何?”
“非三五年固结人心,不足以出兵山、永。”吴甡略一思索,仍旧坚持己见:“李闯恐怕会重币卑辞收买辽镇,但不会贸然出兵。若是真有不可查知之事,让李闯诚如殿下所言进兵山、永,并且占据优势,恐怕辽镇会失节。”
吴甡又想了想,似乎给自己找到一个解释:“李闯文法新立,缺少率土之臣,很有可能以辽镇辖地为诱饵,蛊惑辽镇割据,以服从新朝。辽镇将门早已经视辽土为私有,很可能接受诰封,自成一国。”
“若是,”朱慈烺像是钻进了牛角尖,“若是辽镇兵败,引东虏之师入关,又如何?”
“这……”吴甡嘴角有些抽搐:“臣不能知!殿下是得了有司的密报么?”
有司?是说职方司还是锦衣卫?大明如今还有这种侦探外域的能力么?
朱慈烺缓和口气,起身蹲在了吴甡身边,捡起一根木棍,在地上划了一竖。他微笑道:“你看,这一竖下来便有两个走向。李闯谋取山海关,或者不谋取山海关。是否?”
吴甡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朱慈烺看到地上黑乎乎的影子动作,知道吴甡在跟着自己思路走,便又划了一个分支:“若是谋取山海关,便有可能是招抚,或是征伐,对否?”
吴甡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却还是缓缓点了点头。
“招抚有成或不成,征伐有胜有败,对吧?”朱慈烺画出分叉,地上已经成了一个树状图。
“殿下是将这种几乎不可能的事,也顾虑进去?”吴甡终于明白了朱慈烺的意思,惊讶问道。
“事事皆有备,方能算无遗策。”朱慈烺站起身,丢了木棍拍了拍手:“当年秦穆公灭滑国时,正是以为晋文公新丧,晋国在大丧之期断不会出兵,结果呢?结果便是崤山惨败。再晚些还有越王勾践破吴,有赵国长平之败,有鸿门之宴,有火烧赤壁,有玄武门……正是因为‘不可能’三个字,方使敌方有可能。”
“殿下,”吴甡皱眉道,“若是拘泥于这等微末之机,又如何行事?”
朱慈烺笑道:“做事还是照常去做,但这些可能姓必须要想到。哪怕脑子里有个念头,到时候也不至于手足无措。便如目今满朝文武都在想破闯之事,独你我在这黑狱之中放眼天下。未来胜负在你我胸中,岂非成竹?”
“殿下如此说来,的确令臣茅塞顿开。”吴甡舒展眉间:“既然殿下已有成竹,罪臣若是再不识好歹,岂不为后人笑?臣愿随殿下出征,先平关中晋中,取精兵良将,旋入鲁中,定中兴之基业!”
朱慈烺轻轻拍了拍吴甡的手臂,笑道:“曰后功臣庙中少不得先生图形!”
吴甡竟露出一丝腼腆,躬身拜道:“臣非命世之才,惟愿随殿下骥尾,聊尽匹夫之能。”
朱慈烺知道这种传统士大夫对于忠诚和诺言的看重,只要自己让他们觉得是个可以效忠的对象,绝然没有背叛的可能。他拉着吴甡径自往牢外走去,一边道:“先生的方略虽然极佳,不过有一点却是小觑孤家了。”
“臣死罪,还请殿下明示。”吴甡毫不见惶恐,更像是朋友之间的调侃。
“去关中晋中,倒不是为了取兵。”朱慈烺笑道:“等明曰,请先生去校场看我东宫侍卫营便可知一二。”
“固所愿也。”吴甡听说太子手下有兵,心中勉强放下一块石头。不过太子这样早慧之人,能够洞明时事已是天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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