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闻(4/5)

他孤僻冷漠。处处针对，刁钻挑刺，做对了不表扬，做错了严厉惩罚。系主任大会小会不点名地提醒，且已上升到“以免引起同事间之磨擦，影响合作局面”的高度。蓝新颜无言以对，尴尬到了自感狼狈。现实原来如此冷峻，人际原来如此复杂，自身是如此幼稚。想凭一已之力，让不利团结的言行不支持、不扩散，使它消弭于无形，恐力有不逮。他不无怏怏，于是请辞。领导言下之意，就是另有高策，坚持请辞，悉听尊便。

那一段时间，蓝新颜感觉快疯了，整个人无时无刻不是绝望。他患上了轻微的癔症，轻躁狂，以及重度的精神分裂症。经常坐在天台抽烟，双脚放在外面，抽到第三根时，会开始嚎啕大哭，抽噎不止。感觉自己就是一个空壳，没有灵魂，没有心。没有一个人陪伴，没有一个人理解，就是自己不断舔着自己的伤口。看见自己的毁誉、狼狈、邋遢、恐惧，他第一次感到人生的无望，找不到未来的方向在哪里。混沌的人生状态，对荣耀和金钱一概不感兴趣。情绪非常低落的他，以酗酒度日，喝得烂醉，被瓢泼大雨浇成了落汤鸡，患了肺炎，家里养病，依然夜夜笙歌。家底殷实，哪怕在家养老也衣食无忧，他的绘画还毫无起色，做这些混账事的同时，书画更是“瞎活儿”。

袁秋华了解蓝新颜毛病多多，但心眼不坏。传统国画，雄厚，苍润，灵爽，秀雅，淡逸，幽寂，干干净净，一点霸悍之气没有，清清爽爽，一丝烟火气也没有，笔墨越简淡越好，线条越活泼越佳，烟润无痕迹，皴法不生涩。文人画的四大要素：第一人品，第二学问，第三才情，第四思想。书画难的不是技巧，而是难在心境上不烦乱、不卖弄、不自夸、不矫情。她当然希望他慢慢地走出了那段情感的阴影，心态开始变得平静，豁达，回归中国画的传统，追求宁静和诗意，画面上的色彩开始变淡，直至“玉宇澄清万里埃”。

袁秋华来到深夜欢乐场，她远远地在一边看着，看见蓝新颜向别的女人示爱，把不同的女人搂在怀里说情话。

袁秋华就往蓝新颜跟前一站，直盯盯的看着他，感觉被死亡凝视一样。

蓝新颜满眼苦笑：我爱你，所以我选择放手，我始终不是你喜欢、不是你爱、更不是你心里的那个人。错过了青梅竹马，避开了情窦初开，但余生，我爱你，就足够了。

灯火摇曳的小巷，袁秋华身着旗袍靠在墙上，双手环抱在胸前，安静地听着蓝新颜的说服教育。她发髻插一支凤头银簪，凤嘴高昂，叨一串珍珠。凤簪古朴典雅，高贵华丽，粉色珍珠，晶莹剔透，每一颗珠子都闪闪发亮，满满的都是少女感，飘逸着女孩子的娇嫩，温柔，娴静。

分手后，我急着跟别人恋爱，是因为我真的很爱你。丢了魂，失了心的残躯，在六月的烈日下，冷得瑟瑟发抖。没办法排解内心的空虚，落寞，慌乱，才会去立刻展开一段新恋情，整天就是一副游戏人间，贪花好色的样子。你走了，空荡荡的房间，冰凉，凄冷，我如坐针毡，呆不下去，心里的荒芜，孤寂，我承受不了，太孤独，太恐惧，只想抓住一点东西，即使是一根稻草。搂着她们，我就想象搂着你一样。这好像很搞笑啊！你早已跟我说清楚了，我们不可能，你只限于当我的学生。可我就是爱你呀，好比木头房子着火，一旦燃烧起来，火焰就扑灭不了，只能睁睁睁看着它，化为灰烬。这种非你不爱的感觉，我控制不了啊！大家都说，人家不爱你，又何必自作多情？别做梦了，就这样算了吧，放过自己，忘了吧。我拼命想忘掉你，试着去学会放下，然而事实上，真心喜欢着的人，是忘不掉的，不管用什么方法，花多长时间，就算有千万种理由和借口，都忘不掉。

蓝新颜不按“套路”出牌，袁秋华已完全无语，不知道怎么接后面的话茬，只是默默地听着。他在苦熬，他的悲苦，哀怨，她既心疼，也头疼，旧话重提，就是说风凉话，讲理讲德，就是讲刻薄话，不敢吭声。讲理？说实话，感情当中，怎么有道理可讲呢？爱情本来就是心里的感觉，讲理是不是有点说不过去呢？事实上，爱到深处，舍身忘我，恨到深处，决绝不见。冷淡残酷的转身，是旁人看不懂的情深。

我的日子越过越模糊，而记忆却越来越清晰。是梦是醒分不清，是爱是恨理不清，曾经的生活画面，即使是抬杠争执，忿忿愤激，不悦闹崩，及怄气忧心，泪眼朦胧，愁肠百结的感觉，也总是盘旋在脑子里挥之不去。我知道你高洁，傲娇，眼里容不得一粒砂子，我理解你的艰难，我尊重你的选择。可我早已没有激情再去爱别人，因为害怕自己忍不住又来纠缠你，又不想招你厌烦，我真的不想被你看不起，所以觉得只有找到其他人来填补这个空位，把自己投入到新的恋情中，才能避免自己犯贱又来找你。

蓝新颜暮气沉沉，垂头丧气。初见袁秋华又是脸红，又是低头，活力四射，生机洋溢，诗意盎然的那个他，再也见不到了。袁秋华仰头看天，暗黑的夜色，像一块巨大的幕布，将无数的星辰衬托得，像钻石般熠熠生辉。巷道墙壁上，脑袋顶上，各种飞檐走线和电匣子，各种生活的附属物，阳台外垂花绿叶盎然，碎影婆娑。

爱一个人，是会上瘾的，因为爱着爱着，就会发现如果不爱了，不是放弃了对方，而是背叛了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