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清扬婉兮(一)(1/2)
吴郡姑苏城已有两千余年的建城史,乃长江流域百城阜盛之最。自孙策部击败许贡,接管吴郡以来,百姓安居乐业,商旅往来频仍,好似又现汉初盛世之景。
是日正值小年二十四,满街尽是置办年货的行人。即便飞雪盈盈,众人亦兴致不减,比肩继踵,笑语盈盈。城中东市尤为热闹非凡,百姓们皆聚在一家新开张的名为“望春楼”的酒肆之前,议论谈笑。
与门口的热闹截然相反,望春楼二楼暖阁门窗紧闭,昏暗得犹如午夜。长木修颓然靠在椒土和成的墙壁上,身侧放着几个炭盆,星点的火光映着他惨白的面颊,令他看起来狰狞又俊美,犹如《山海经》中最漂亮的异兽毕方。
那日他虽命人刨了周瑜先夫人的坟茔,却也设坛为她超度。毕竟他的目的只是想引开周瑜,好设计从军营中带走小乔。不成想,周瑜走了,小乔也不知所踪,他命手下在居巢老宅外埋伏数日,自己则沿着曲阿到徐州的官道去寻,却始终未觅得佳人芳踪。
偏生遇上寒潮来袭,天降大雪,长木修的左臂有旧伤,这样的天根本动弹不得分毫,他只得暂将小乔的事放下,回吴郡姑苏姐姐这里修养。
木质拉门“吱呀”一声,姬清拖着长长的裙裾,手摇蒲扇走入房中,看到一脸颓然的长木修,哑然而笑:“你也太蠢了,对付个毛丫头哪需费这么大气力?你把她捉来,姐姐这里有的是让你们两情相悦的药……”
长木修蓦地一抬眼,眸中似有冰凌炸碎:“滚!”
见长木修恼了,姬清笑得愈发轻佻灿烂,俯身坐在他对侧,手中的蒲扇不停:“不用计谋,难道还要等她爱上你不成?”
即便是这样轻微地摇扇,亦让长木修的左臂传来一股渗人的凉意,他经不住咳了几声,语调阴沉却充满张力:“不管是谁,胆敢欺负婉儿,我就一定要他的命。”
姬清不屑地“嘁”了一声,将手中蒲扇冲长木修重重一扇:“你可别忘了我们费劲千辛万苦来此处的目的!”
“目的?”长木修一挑长眉,嘴角挂着一丝阴笑,“那我现下去杀了那奸贼,姐姐舍得吗?”
“少说傻话罢,人家雄踞一方,拥兵自重,你如何敢杀?况且现下还不是时候,若是破坏了大计,丞相怪罪下来,你我都吃不了兜着走!倒不若,先从那乔蕤开始,杀了他长女,让乔蕤……”
??“够了”,长木修一脸不耐烦,“你当我不知道你揣着什么心思,好好开你的望春楼,不要轻举妄动。”
姬清妖娆起身,纤纤玉指抚了抚长木修的俊脸,似笑非笑道:“姐姐只是逗弄你两句,你却恼了,真是可爱。只是莫只顾着说我,你姐姐我可从未动过真心,又是谁一直陷在对那毛丫头的心思里,不能自拔呢?”
??见长木修面色铁青,姬清不再与他废话,发出如银铃般悦耳的笑声,大步走出了暖阁,“哐”地一声合上了木门。
??长木修身体里的寒症复被冷风勾起,呛咳良久方休,他面颊潮红,眸子里却闪过几丝笃定决绝,抬手将身侧白玉棋盘上对阵的“帅”子吃掉,恨道:“万事皆在我意料之中,唯有她……”
今冬风雪犹胜往昔,巢湖上人鸟俱寂,雾凇沆砀,天云水山一色,苍茫又寂寥。老宅里,庖厨中的一缕烟尘化在了漫天风雪中,凝作霜雾,更添清幽寒意。一众人等不畏严寒,守在客房外,为大乔悬心,甚至未察觉光阴流转,黑夜退尽,已近晌午时分。
客房旁侧的书房里,周婶奉来一盆清水,放在木案的一角。小乔乖乖坐在木案旁,两只小耳朵却立着,时刻细听着大乔的动静,直到周瑜拉过她的双手,小乔才遽然回身,透过蒸腾的水汽,看到他骨节分明的大手将自己的双手按入铜盆中,细细擦拭着,冻裂的疮口脱落尽黑鸦的污浊,在清澈的水中漫散思缕血痕,赫然绽放瑰丽绚烂,如少女的心事。
本应有皮开肉绽的痛楚,小乔却只觉心下一颤,分毫未感觉到疼。周瑜为小乔洗净了手,拿起案上的干布让她擦干,而后再用药酒,为她缓缓涂抹着伤口。小乔这才感觉一阵刺骨的痛意,不由“嘶”的一声,一缩小手。
周瑜见小乔吃痛,俯身轻轻吹着她的伤处,耐心地一点点继续为她处理伤口。他温热的呼吸如兰清冽,又如东风拂过杨柳,让小乔筋骨酥软,她垂下红如盛放蔷薇的小脸儿,不敢去看周瑜,可铜盆中亦是他清俊的倒影,小乔忍不住痴痴凝望。
初见他那年,仲春正好,汤山满是盛放的桃花,灼灼其华却不及他半分夺目。现下三载时光荏苒,他的身量愈发修长紧实,俊俏绝伦的面庞棱角分明,更添了几分偏坐金鞍决胜千里的气魄,与孙策动静相宜,曜然出尘,再也无人能与他们相匹敌了。
小乔这般想着,心头不禁又添丝缕怅惘,她还未回过神来,就听得周瑜说道:“我知道乔夫人担心伯符,不肯将有孕之事告知于他,怕他在沙场分心。可你总不该瞒我,我难道不体恤伯符,不担心乔夫人吗?昨夜多亏你们来居巢寻我了,可若是我带着婶婆与哑儿去了丹阳,你和乔夫人怎么办?”
周瑜澄澈的嗓音虽在说着训诫之语,却温和宜人,透着担忧。这种被他放在心上的感觉很令人回味,但小乔明白,他更担心的是大乔的安危和孙策的子嗣,她小脑袋一偏,哽道:“我是不该由着姐姐的性子,可她真的太在意姐夫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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