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第八十三章(2/2)

见落入血湖池的那个黑色身影愈发遥远渺小，焦虑万分间一股愤恨涌上心头，当即举剑回身欲砍。然而看到身后胡渣满脸，左眼攀爬殷红伤疤的孟楚衍，忽然一怔，眼神细微变化，那一剑在空中终是没有砍下来。

叶滕玉顿了一下，不再管孟楚衍，眉目焦灼的飞快转回头，嘴唇疾速翕合，一手指向下落的黄煌。只见她的掌心生出一道外周泛着青光的白色烟雾来，它如同一条锁链藤蔓贴着生死道向着血湖池迅疾探下。

那道青白的雾气越是往下，叶滕玉的神色便越是痛苦。她紧紧皱眉，额间生出细密的冷汗，脸颊上则隐约出现了纵横斑驳的青色脉络。

黄煌如同屏蔽了感知一般对数十丈以上传来的声音充耳不闻，她怀抱住那朵闪烁跳动的斑斓莲花，光亮映照在她的脸上，是那般安详和平静，她像一个婴孩一样心满意足的闭眼埋首蜷缩起身体。

“唔——”叶滕玉被一股巨大的反噬之力所伤，闷哼一声，捂住胸口踉跄后退。

孟楚衍一惊，当即伸手扶住她，霎时间只觉得手下的肩膀脆弱单薄到几乎一个用力便要被捏碎一般。

叶滕玉双眼自始至终未离黄煌，借着孟楚衍的搀扶，同时脚后跟一抵顿住退势，她又立刻向前急急迈步，不甘心的再度抬手催动那条白雾绳索下探。

黄煌在离殷红的池面仅有数尺之距时，血湖池似是感知到了什么，池水骤然涌动起来，接着水面无声破开，从中探出无数满身鲜血的女人来。

那些女人不着寸缕，仿佛被剥去了皮肤一般，全身满是浓稠的鲜血，面目也是血肉模糊的一团。她们互相纠缠在一起，仿若是要接住落入其中的黄煌又像是想要拥抱她一般齐齐向上伸着藤蔓似的猩红手臂。

那一根根手臂就像温柔抚摸一般慢慢缠绕上了黄煌，就在她被完全纳入那鲜血淋漓的女人中间后，那一张张满目血肉，面目模糊的血脸忽的看向数百丈之上，露出了一种阴冷刻毒的笑容，然而只是须臾她们就像一朵血花的收拢，把那个小小一团的黑色身影完全裹住，一齐沉入浓稠的血水之中。

叶滕玉见此，身子剧烈一颤，那烟雾聚成的绳索在半空顷刻消散无踪，她双腿一软，重重跪倒在生死道边上，失魂落魄的看着底下重归于平静的血湖池，眼神茫然无措。

“黄煌！黄煌……”。

她机械性的低声呢喃着那个名字，仿佛焦急不安又似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湛碧的眼眸晶莹闪烁，两行滚烫的热泪落了下来，叶滕玉被灼烫到般忽的全身一个剧烈颤动。她静了一下，极其缓慢的俯下身对着归于平寂的血湖池绝望的恸哭起来，嘶哑凄厉的声音顿时回荡在归墟尽头。

叶阑声神色自责而哀伤的抿着唇，他面朝血湖池站在生死道边上，漆黑幽深的眼眸敛在眼皮之下，身侧的双手紧紧握拳。

那样悲痛欲绝的哭声，在这归墟中自古至今绝无仅有，那一众归墟灵众面面相觑，惊疑不已。然而这强烈的情感对那只狂乱的亡灵军队却丝毫没有影响。它们依旧残忍的杀戮，啖肉饮血。

李问真垂着头，脚下虚浮的晃荡站起身。他被触动了心底某种相似情绪，掩在雪白的额发之后的那双眼睛哀戚悲痛，他抬手缓慢而用力的擦去嘴角的鲜血，抬起头来。此刻的他整个人看上去像被抽干了血液一般白得几乎透明，看上去愈发苍老起来，然而面颊却是泛着奇异的病态红晕，一双眼睛更是反常的光彩熠熠，亮的惊人。

他的目光在悲恸的叶滕玉身上停留了一下，低头掂了掂手中的司星仪，转过身，面朝着那片亡灵军团和归墟灵众捻起五指，操纵着血丝红线激射而去。

白葭看到刚才几乎奄奄一息，虚弱不已的李问真此刻看上去精神抖擞，神采奕奕的样子，微微皱眉却没有细想。

“叶滕玉……”白葭俯身，伸手扶住哭泣至不似人声的叶滕玉，轻轻唤了一声。可心中被她那种痛彻心扉的绝望所感染，呐呐唤了这一声后，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匍匐而哭的叶滕玉感到抚在背上的那双无措的手，忽然止住了哭泣。她扬起斑驳泪痕的脸，一把抓住白葭的手腕。湛碧的泪眼紧紧盯住白葭，有些神经质的哽咽道。

“我耗费地祇百年生命，消耗一半灵核……才能未化生完成便强行出灵衣，结果却只来得及见黄煌最后一面。是不是、是不是这剩下的生命，这一半的元神若当时一齐都消耗了，让我更早些出灵衣的话，还能多陪在黄煌身边几日？白葭，你说……是不是啊？”

叶滕玉懊恼无助的喃喃自语，她说着怔了一下，忽然把脸深深埋进双手间，下垂的嘴角微微一颤。

那一瞬间，白葭看到没有再发出任何哭泣声的叶滕玉掩面的指缝间有湿润晶莹的泪水渗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