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九五章 蓬山此去无多路（下）(2/2)

瑛皇后浅笑，勉力维持得宜的神态，开口欲言，想暂且先打破这个僵局:“此事……”/p

不料君璟延先接了话：“此事应当问问当事者的意见。”/p

他眉眼凛若高秋，又恢复了那副帝王的威严宝相，目光凌厉，直直地向莫菁望来。/p

莫菁一步一步走上前，周遭的景象宛如笼罩在晃动的幻影里。耳边有冷风呼啸也有烟火绽放长空的声音。/p

明光下色彩绚丽，如同走马观花，每一步都似踩在云端中，稍有差池便万劫不复，眼前扫过众生百相，无我、慕少榕、关廷、莫听素，还有那些叫得出名字叫不出名字的宫人群臣，有人震惊，有人嘲笑，有人不解，有人怜悯，她肆意接受这些目光，心如磐石，自然便不会因外事而妄动；/p

暗影里，她听见心头急跳的声音，冷风穿过她的指间，不自主地紧握双手。只有尖利的指甲嵌进皮肉，空荡荡的一片，如同镜花水月，什么也抓不住。那人就在瑛皇后座后，如贯玄衣纁裳，风宵中立，漆墨如渊的凤眼笼罩在那一片暗影里，似笑非笑，看上去一如从前风华绝代，可笑意不达眼底。夜风吹动他腰间垂挂的绶印环佩，仿佛空中飘来伶仃的脆响，阴诡冰冷。/p

她就是这样踏着一明一灭的喧嚣上前与莫瑾并排，明明只是片刻的事情，却仿佛耗费了她许多年的时光。/p

阖目跪拜国君，额首磕在冰凉的青砖上，身子几不可见地打了个冷战。/p

谢的不止是帝王，还有天地。若上苍真能垂怜，肯放过她这个孤女，不必再留在这深宫之中来回受尽磨难。/p

莫菁抬首，无畏地与君璟延对视，声音漫凉，飘荡在夜风中苍茫而颤颤巍巍，一字一句都仿佛是从喉咙里剪出来的。/p

“竹青愿意。求君上成全。”/p

她瞧见君璟延一向温润的眉眼，恍若被凛冽的冰刺所伤，满目都是如雪如雾荡漾其中，最后沉淀下来，绵绵软软，缠绵到眼底。/p

她看见他喉咙滚动，试图开口，却终究半个字也没有说出来。/p

莫菁不明白，不过是要他放手二字，为何却似把千斤重的枷锁压在他身上，解脱这样难。/p

于是，眼底祈望的光开始灭了，一点点地黯淡，遍地残垣就此迤逦一地。/p

烟火依然艳艳地燃烧在她眼前，明明灭灭，仿佛在提醒着自己，一切希望都只是泡影。/p

他高高在上，却将她眼底的失望看得明明白白，之后将他的世界也笼罩在一片情天恨海里分崩离析。/p

为什么？/p

是从何时起的……/p

如同坠进个无法得救的深渊，短短的一刹那，那夜两人坐在玉阶之上看星星的画面在他脑海里错乱的闪现。/p

那夜，临走时，她喝得醉醺醺，曾经问他，你是觉得我坏吧？为什么要这么对我？/p

他心潮涌动，生生说不出话来。最终，所有刻骨的，所有不能忘记的千头万绪只化作淡淡的一句话，未曾相交心，空有相怜意……/p

如今，他神情不定，只顾贪婪地看着她的面容，抽尽全身的力气般，闭上双眼，连自己也察觉不出自己话语中带着发抖的颤音：/p

“将摘鸾宫领事女官……莫竹青赐予莫瑾，择日完婚。”/p

在那恍如隔世般久远的等待中，所有的一切都随着他的一句话尘埃落定。/p

他蓦地想起年少时也有过一次想要豁出性命的喜欢。可他熬过去了，再之后，任何剜心之举都伤不了他。/p

如今，他幡然醒悟，自己一生都在追逐求之不得的东西。/p

未曾相交心，空有相怜意……/p

他在一片叩谢皇恩中亲手放她离开，她要嫁人，让她活过来，如同春日里灿灿而富有生意的日光一样跳跃。/p

出嫁的日子很快就到了。莫听素为她披上新造的大红吉服。站在铜镜前替她理一理交领和膝襕，如水的一双美眸噙满了泪。伸出手来轻抚那洁皙的脸颊，努力地让自己有些笑得模样。/p

“这些年里你尽心尽力地待在我身边，伺候我，为我调停。如今，也该轮到我为你上妆。”/p

莫菁欣然浅笑，抬起指背，为她掖去眼角余泪。/p

莫菁再没有能为其开脸的亲人，便都由莫听素代劳。/p

她坐在杌子上微仰起头任由莫听素将棉线滚过她的面容，粉颈楚楚，流泻出遐想的线条。/p

之后对镜梳妆，挽发髻，画娥眉，贴花黄，点绛唇，一整套功夫下来，莫听素都细细地为她描绘。/p

天生的美人，即使是薄施粉黛也教人一眼万年。如今盛妆之下，眼中柔光微漾，华彩流溢更是明艳绝伦。/p

莫菁望着铜镜中的女子，莫名觉得有些陌生。一切都如做梦这般，年少时，她也曾幻想过以后自己的郎君是怎么样的一个人，而自己出嫁时又该是怎样的心境。/p

设想过千万种可能，却独独预料不到今时今日这种情况。/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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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奉上。这几日没空上来看，上章承诺的红包，今日也会奉上哈。小天使食用愉快。/p

虽然这次只是让男主打了个酱油，不过吧，我觉得本章过后，可以开始男女主重归于好的倒计时了。如无意外，明天会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