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乾坤自黑白(1/4)
蒋德久坐在大堂里把一壶茶喝到第四泡的时候蒋匪禁就知道,父亲定是又遇到棘手的事情了。看父亲的表情,这件牵扯着父亲心力的事情倒是可大可小,但是不好开口。
蒋家的丫鬟正常管蒋匪禁叫大小姐,但是学徒们不喊小姐,叫少东家。其实蒋家没有商号店铺,本来也不该这么叫,但是叫少爷总归是不大合适,这才叫的东家。
一大早上蒋匪禁少东家忙里忙外,一面安排父亲的这帮徒弟们往各个市集干活,一面又归拢了归拢宅门里的家务事,这会儿才刚刚闲下来。她见父亲还坐在那里一脸忧色,便沏了一壶蒋德久喜欢的咸临茶放在桌上,而后自己坐到父亲旁边也不说话,拿着针线簸箕整理里面的针头线脑。
过去蒋德久遇到了什么麻烦蒋匪禁都不会主动过问,有时候父亲脸上的眉头紧一会儿松一会儿,可是用不了多久眉毛一提,蒋匪禁就知道父亲自己想明白了,这时候蒋匪禁就会给父亲倒一杯自己酿的浑酒。可是有时候父亲的眉毛久久也舒展不开,蒋匪禁就会沏一壶茶,坐在一边等着父亲与自己说来。
然而今天,蒋匪禁把各色的棉线重缠了三遍,蒋德久就是迟迟也不开口。
蒋德久烦心的不是旁的事情,正是孟家要娶蒋匪禁的事情,他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是试探着说,商量着说,命令地说,还是应该怎么个口气?
自己的父亲当年说这件事情的时候用的是毋庸置疑的口气,效果非常不好。可是事情既然已经定下来了,最后是要让蒋匪禁知道事情早已定下来了的,现在用了商量的语气待一会儿捅破了岂不是显得自己这个做长辈的的非常虚伪?
可是转念再一想,自己是她父亲,是她亲爹,这是要把她嫁到沐城泉坊龙头老大的家里,离家门口又不远,也不是到穷乡僻壤里去给黑熊瞎子当媳妇,自己有啥可不好意思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嘛!天经地义。可是当年自己老子和自己说这番话的时候,唉,自己当时也是个混账玩意儿,混账玩意儿差点没伸手打老子……说起来蒋匪禁倒是不会打自己,可是……唉……
蒋匪禁看着父亲的眉毛在脸上蹿下跳热闹得很,终于也忍不住了。
“爹!”
蒋德久沉浸在拧眉毛之中,没听见闺女叫自己。
“爹!蒋先生!蒋大爷哎!”
蒋匪禁连喊了几声蒋德久才回过味来“啊”了一声,不留神热茶泼了自己一前襟儿。
“今日谷雨,您不上街会朋友去,坐在这里瞎合计什么呢?”
“嗯,没什么,想着你……带你……带你去转一转。”
“去哪转一转?”
“去……去那哪儿,就是……那……哎对了!”蒋德久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爹带你去个地方。”
“什么地方?”
“你一直想去的地方。”
蒋匪禁的眼睛一下子亮了。
只有蒋德久才能带着去的地方,蒋匪禁一直想去的地方,就只有一个,这是买办这一支里半公开的秘密。大家都知道买办行当里有这样一个秘密,可是具体秘密是什么没有人知道,这还要从买办的真谛说起。
说买办的真谛在于三“识”——识向、识物、识人,其中的识向是最具传奇色彩的。何为识向?就是要知道奇货位处何处。
常言道人以群分,物以类聚,这奇货虽少,但冥冥之中似有一种牵绊,在一些机缘巧合下会凑到一起。这个不经意间汇聚了奇货的地方往往要数十上百年才能有一处,缘分用尽了就自然消散,这种地方行内唤作因缘集。事实上,因缘集的形成不是因为奇货在相互牵引,而是人情在彼此羁绊。
无论是人还是物,能来到一个地方,能聚集到一起,必有是先有前因才有后果。不同的因会种下不同的果,这通往不同果的过程中产生的交集即为缘。因缘集并不隐蔽,往往就在闹市之中,越热闹繁华的集市因缘越复杂,生成因缘集的可能就越大。因缘集上的生意能成与否靠的是买入之人的识物,卖出之人的识人。若是无缘,千金买不来水芹菜;若是有缘,手帕能换传国玺,这些都是行里经典的交易案例,不少还被说书人写成故事传奇。
买卖离不开个讨价还价,因缘集上的还价不同于寻常,外行甚至都听不懂双方在谈生意,其实很多时候都不在话上,靠的是买卖双方彼此的一个心照不宣。哪个如果在因缘集上点破了买卖,话里话外给说漏了,就叫外行,传出去要抬不起头的。
这个因缘集长个什么样子呢?没有定样子,有的隐藏在商行市集之中,有的压根没有个摊位门面的样子,更不会挂牌匾立幌子。懂行之人寻因缘集要踏人情,和风水先生踏穴有一点异曲同工之处。风水先生看山势走向,看水文流向,算植株长势,判五行阴阳,将林林总总的碎屑连线结网,再在这网中寻出最和谐的一点。当然,风水先生这些看的是景是物,买办之人则要看人情世故。
出色的买办之人非要在一个地方要混得如鱼得水,左右逢源,从当地父母官的脾气秉性,到街头巷尾一条流浪狗的活动习惯,都要能够心中有数;大到达官贵人的前庭后院,小到张家长李家短的闲言碎语,都要做到有所耳闻。买办的一般和茶馆酒肆、勾栏教坊的老板是好兄弟,是商会药行、钱庄泉坊掌柜的座上宾,跟街边小摊小贩、卖艺乞食的常来往,与地痞流氓,三教九流的是铁
第1页完,继续看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