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动笔,老者(1/2)
张楚可谓极度自信,一旦五千钱和十个劳力到手,老子半年之间赚下三十万钱岂在话下。
可满分姐显然并不这么想。
于是他那句豪气冲天的“拿笔墨来”,得到的是泪眼婆娑的小娘子摇头回应。
张楚使了个眼色,摇头。
又努了努嘴,依然摇头。
任你如何示意,人家只是立在原地摇头,看向张楚的眼神,活脱脱在看一个疯子。
场面一度非常尴尬……
你让为夫面子往哪里放!之前那个听话懂事的小娘子哪去了!
此时此刻,张楚真想抖擞下做夫君的威风,不过在欺上门来的赵豹面前外强中干怂了半天,转头跟媳妇儿耍横又算什么能耐。
张楚叹了口气,平心而论,要是他不明所以碰上这种连祖宅都拿去做赌的家伙,恐怕也会把人当成不学无术的疯子看待。
僵持片刻后,大丈夫张楚只得妥协,在她耳畔轻声说了句“相信我,不会输”,便灰溜溜跑去堂屋拿笔墨,回来之后口中叼着笔杆,费力在那方素朴沉重的石砚中研墨。
胳膊拧不过大腿,满分姐见状,也只能嘟囔着小嘴夺过石砚帮忙。
片刻后墨已磨好,张楚将那帛书摊在左手。
深吸一口气后,执笔蘸墨飞腕悬书。
狼毫笔头如在帛书上起舞,一个个汉隶小字便跃然而出。
万分不甘捧着砚台的小娘子,看到张楚笔下的字迹,不由美目微张。
两人成婚数年,虽说以往夫君多是以沙盘练字,缣帛这种东西从没用过,她对夫君的字依然很是熟悉,今天虽然是差不多的字形,但给她的感觉却很不一样。
以往,夫君笔下的字也堪称如斧凿刀刻,让人一看便觉如碑似帖,极为不俗。
但今天这些字,更仿佛都活过来一般,虽不曾真的动弹,却让人感觉其中有股势头,仿佛随时能打破字形束缚冲突出来。
为什么会这样?
她想不明白,只是心道守孝三年也沉闷三年的夫君,或许真会如那楚庄王一样,三年不鸣,一鸣便要惊人?
赵豹本来对这场赌约非常自信,可看到张楚执笔书写时的姿态,心中却陡然生出那么一丝不确定。
那家伙明明只是手拿一杆破竹子,却有股百战将军战场拔刀的气势,这种纵横捭阖的气态和勃然欲出的自信究竟怎么回事?
可惜他永远不会知道,面前这少年郎的躯壳中,有个一旦提笔就敢睥睨天下的傲魂。
片刻之间,赌约便已写定,倚马可待也不过如是。
收笔之后,张楚看着帛书笑了笑,融合两世的书法,果然比前世更进一步!
轻笑中,他将左手食指一口咬破,以鲜血在帛书上留下手印,如同百战之士定鼎江山。
手执帛书向围观乡人稍一展示后,便豪气十足将其一把扔向赵豹。
“好!”
“好样的!”
雨后泥泞,无法去田间劳作,看热闹的自然越聚越多,此刻纷纷为张楚叫好。
一个瘦弱文人,敢于决然和豪强赵家做惊天之赌,不论成败,单凭这份气魄就足以让人喝彩。
且那张家后生那字,写的是真好!
至于好在哪里,那不知道,毕竟在场乡民压根没几个识字的,但他们能感觉到,那些让人看着就觉舒坦。
“此后生真奇才也!”
在逐渐平息的赞叹中,张楚听到一声截然不同的外地口音。
寻声望去,只见说话的魁梧老者年过六旬须发皆白,黑衣缀玉腰携直刀,极是英武。
身旁拥簇着的几个年轻人,也如他一般头戴纶巾执刀仗剑,更清一色身着方领袍衫,都是时兴文人打扮。
老者抚着白须对身边弟子教导道:“此子如此年幼,更兼这般瘦弱,运笔却气势雄浑,可见深得“势”之真意,且其字法度森严,筋骨极壮,这份笔力不知要经过多少苦练,实乃尔等楷模。”
几名年轻儒生自然也看到了帛书上的文字,那直追张公的笔力,的确让他们自叹弗如,纷纷点头称是。
老者声如洪钟中气十足,张楚也将这番话听在耳中,心道这老先生能懂得书法之“势”,倒和自己前世的爷爷一般,是个识货的行家。
想到爷爷,张楚不禁有一丝感怀。
直到老人家去世,自己这手笔法得到的最高评价也不过是“老辣”,不知爷爷看到自己如今这笔力,会给出何种评价。
其实,在他那位从不将后世所谓书法名家放在眼中的爷爷口中讨得“老辣”二字,张楚已足以自傲,毕竟就连张楚父亲的书法,老人家也只给出“还行”俩字。
这让公认安县第一,省内也独占鳌头的书法名家时常感叹:“隔辈亲”才是真的亲,亲儿子什么的差远了。
而这番话通常又会换来老爷子一通口诛笔伐:
你也就是练得苦,笔性远不足以和我这小孙子相较。要不是怕他出名太早会乱了心性,如今哪会有你安县第一的名头。怎么,真把自己排老大了?谁是安县第一外人不清楚,你心里还没数?
对于能否胜过父亲,张楚一向只是笑笑,不敢如爷爷那般下定论,毕竟书法到了一定境界,本就见仁见智,更何况他总得给自己那号称第一的老爹留点面子不是。
但张楚敢断定,整个安县和他书法水准相当的,除了家中那两位长辈之外,怕是一个也找不出来了,即便放眼全国,能跟他比肩的也就书协那些成名已久的大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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