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章 唱曲(2/3)
/p>有人禁不住赞叹起來:“水姑娘这支歌,曲妙词悠,真是仙家逸品,令人闻而忘忧,”周围人听了纷纷点头,有人附和:“不错不错,此曲听來仿佛有温水自头至脚缓缓淋下,全身遍暖,真听得我等如痴如醉,一时连身在何处都记不起了,”一时间又有许多人七嘴八舌地夸赞,忽有人道:“差矣,差矣,”厅中一静,大家目光都集中到了他身上。
这人约莫三十左右年纪,身材瘦削,生得一副黄焦焦的面皮,蓄着短须,穿着打扮算是富贵中流,大冬天的,手里仍是拿了把斑竹小扇,见众人都向自己看來,便站起身道:“君不闻‘寂寞难醒’四字,寂寞难醒啊,此曲绝非怡情之作,实道尽人生寂寞,乃千古悲苦文章,你等可曾经历午夜梦回之际,披衣下榻,但见窗间香冷,院中竹寂,宇漏星华,地覆月霜,令人只觉心头哽哽,胸中一缕苦闷,万种孤单,难描难述,此曲轻柔细绪,如诉衷肠,正唱出此间凄凉,故在下以为,诸公都错解了,”说话之际头摇南北,扇指东西,一副文酸模样。
这话一出,有人点头同意,有人出言反驳,几拨人各执己见,相互辩论起來,也有人不屑参与,瞧着这些人连连摇头,闭起眼睛,自顾自地回味余韵。
台上水颜香提着酒壶仰天畅饮,极是豪快,瞧得常思豪一阵心向往之,又想:“我以为除苍大哥的百浪琴外再无音乐,却不想这水姑娘的琵琶也如此好听,只不过,她歌女儿家的心思,和口福居壁上題诗的感觉大大不同了,瞧她喝酒唱曲乐在其中,并无忧苦之相,程大人的女儿,只怕多半不会有这般心情,”手随心动,顺颈间抚去,锦囊中玉佩还在,一按之下,硌得胸骨微痛,心底却一阵失望袭來。
“哈哈哈哈,,”
突如其來的几声大笑,将厅内杂音压了下去,东面一人张臂大声道:“你们辩论得花样百出,却沒想想,水姑娘这支歌,妙自天成,本就一体难分,你们却把它拆开來,这个说词妙,那个讲曲美,这个说水姑娘指法出众,那个又盛赞她写词的才高,一个个酸文假醋地可着自己懂的卖弄,岂不让水姑娘看了笑话,”
那文酸公将小扇在掌心一击,道:“此言有理,咱们说得再多也是盲人述象,词文曲调讲究的是个神韵,如人登临绝顶,方明荷尖蜓立之妙,纸上摹溪,留白处自有泉声,一切心照,何庸赘语,”说罢小扇一摆,闲闲落座。
东面那人道:“说得好,其实水姑娘姿容曼妙,有如仙子,观之则醉,不论谈什么曲子唱什么词,还不都是一样的销魂么,”
文酸公以扇遥指:“我还以为你懂,看來你也是个蠢物,长相好看,和曲子有什么关系,”
东面人道:“怎沒关系,凡事都是一体而论,如果这坐着个八十岁的老妪弹琵琶,纵然再动听,只怕你來都不会來罢,”
文酸公拍桌而起道:“怎么不会,纵使再过个四五十年,水姑娘只要还在这里弹,我便还会來听,”
他这话说得极是诚恳,惹得几人动容,东面人大叫“虚伪”,两人吵作一团,余人论声又起,查鸡架大声笑道:“各位,你们不心疼口水,在下倒有点替各位心疼银子了,哈哈,我看大伙还是别再争了,不如请水姑娘再弹奏一曲,饱饱咱们大伙儿的耳福吧,”人们一听这话大是醒悟,纷纷闭上了嘴,争论的人沒了对手,也便息声,一时嘈嚣消隐,那文酸公还想说些什么,被他同桌的人在底下扯扯衣襟,也便怏怏坐了。
水颜香一边豪饮一边饶有兴致地瞧着人们评论争执,这会儿手里的酒已然喝了多半壶,见此情景,笑了一笑道:“好啊,刚才瞧你们说得热闹,还真不忍打扰,其实各位夸得太过了,夸我弹的好的,小香感激,那毕竟是一天天辛苦练出來的,夸我长得漂亮的,我说什么好呢,这张脸是爹娘给的,你们夸我,我就只能谢爹娘了,可是啊,毕竟青春有限,人总有老的那一天,你们总会看惯了我,看腻了我,看厌了我,到那个时候,小香又该何以自处呢……呵呵,多了不说,好在现如今,我还有大把的青春在手,你们各位还是我的衣食父母,知己良朋,來,有酒的都端起來,小香在这先敬大家一杯,”
她也不等别人,仰头咕嘟嘟灌了一大口酒。
众人被她几句话说得发愣,酒端在手,忘了去喝,也有人在她这半醉半醒的话里听出无限寂寞愁寥,大生感慨,眼圈竟然有些发红。
水颜香一弯腰,将那剩下的半壶酒搁在脚边,喃喃自语:“唱点什么呢,”
她直起身來表情怔怔了好一阵沒有再出声,好像刚才弯腰那一下使得酒劲上头,有些迷醉,手拢琵琶,无意识似地略调了调弦轴,目光洒了一圈,转到常思豪这一桌时略作停顿,眼睛眯起,喃喃笑道:“嗯,就以刚才的话題为引,來一段儿吧,”
假甲轮拨,曲声便起,唱道:“我愿目光浊,身如秋禾萎,秋禾衰败一身萧,却是人间美,我愿白发生,登高和泪醉,泪中往事有悲欢,不带青春悔,我愿住丰都,渴饮黄泉水,嫁个妖精做婆娘,生它一窝鬼……哈哈……哈哈哈……”她弹曲摇头,现编现唱,放浪行骸极是开心,唱到最后两句,竟然忍不住自己笑出声來,下颌扬得高高,领下半掩雪脯随着笑声乱颤,一时光痕亮眼。
查鸡架直咧嘴,不住耸肩搓手,心知她这么胡來可是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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