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5）(1/2)

听到这句话，扎伊心里涌过一片暖流，暖洋洋的。

平日里姑娘们喜欢的，都是那些个勇武有力的汉子和那些贵族们，从来就轮不到扎伊这样的腼腆小伙。没想到今儿居然还有姑娘愿意主动来找自己说话。

扎伊害羞地伸出手来，一下就红透了脸，支支吾吾道：“记得，记得。”

姑娘爽朗一笑，伸手牵着扎伊便进入了舞池。

要变换舞步了。

做这个动作的时候，手臂必须架起来。男舞伴的手要托住女舞伴的手，在中板的节奏中顺时针而行。

扎伊不敢迈出脚步来，更不好意思伸出手来，生怕一个不小心就冒犯了姑娘。反倒是姑娘特别大方，顺势便将手递给了扎伊。

姑娘的手软乎乎的，就跟过节时祭祀神明的糕点一般。她的指尖有如削葱，白皙而细长。这样雪白嫩滑的手，别说扎伊没有碰过，连见都没见过。

阿妈的手就皱巴巴的，跟家门口长着的那颗古松的老树皮一样。非要说见过，只有隔壁家刚刚出生的婴儿的手。但是小孩子们一旦长大了些，手就黑乎乎的了，到处都沾着烂烂的泥巴，洗都洗不干净。

一股暖意忽然涌了上来。

扎伊只感觉到姑娘轻轻搂着自己的腰，和大家一起连续换脚踢跳，又前俯后仰地缩小圆圈。这软软的手，让扎伊全身上下的每一个毛孔都感觉特别舒坦。

扎伊很少跳这样的舞。开始的时候步伐还有点跟不上，很是不好意思。

好在姑娘异常地善解人意，总是带着扎伊一步步往下跳。扎伊从来没有想过，原来自己还能跳出如此顺畅而欢快的舞步。于是越跳越发兴奋起来，舞步也越来越顺畅，甚至熟悉了之后还能带着姑娘跳。

扎伊总想去多瞧几眼姑娘，又完全不敢抬头。偷偷瞧了几眼马上又低了头跟着节奏继续跳。

姑娘倒似乎一点也不介意，欢畅地和自己一起跳了许久，久得都让扎伊的心扑通扑通直跳。

大家右脚踏地身体前倾，头部向圈内集中。跳速越来越快，终于将整个圆圆舞带向了高潮。

接下来跳的是猫猫舞和敬酒歌。猫猫舞是氐人们常跳的篝火舞，即模仿百兽的样子围着火堆嬉戏，这意味着又要换舞伴了。

扎伊有些不舍，心中一动，不好意思地开口叫住了姑娘：“我叫扎伊，你呢？”

姑娘微微一笑，“依瓦。”然后捂着笑容跑远了。

依瓦是氐人里最常见的女子名，但扎伊此时却在心中默默刻下了这个名字。

塔汝想必已经在另一边跳完了，重新回来到扎伊的身边来。看着依瓦离去的背影，而扎伊又一个人自顾自地沉浸在喜悦中，打趣道：“怎么，你看上她了？眼光不错嘛。”

扎伊脸微微一红，什么话都不说。

塔汝哈哈一笑道：“不过，我看你还是换个目标吧。”

扎伊抬起头来，有些不解：“为什么？”

塔汝神秘兮兮地低了头拽着扎伊说：“前阵子，我跟着卫队驻守圣庙的时候曾经见过她。乖乖，她可算得上一群人里面最漂亮的，想不让人记住都不行。”

扎伊还是有点不解。

塔汝乐呵呵地昂首踏步地唱起歌来：

大殿高高银币予，

同卧与我畅良宵。

祷于巫殿，

浴兰汤！

氐人们都能歌善舞，平时也经常用唱词来抒发胸臆，偶尔唱个几句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不过，虽然今天格外热闹，这一句唱词也引起了边上人群的注意力，纷纷朝塔汝看了过来，眼神里还带着不坏好意的笑。

而那位姑娘似乎有点不开心，跑到更远的地方去了。

红色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越来越远。

而扎伊听到这里，顿时脸色一片铁青，连忙拽着塔汝换了处地方。

塔汝唱的意思是，这姑娘是神殿的女巫。既然女巫是神，便不能随意嫁人。神殿里的女巫们既为巫，也是娼。来神殿的达官贵人们，只要给足够的银币，便可以随意挑选，与她们一度春宵。

难怪这姑娘皮肤如此白皙，容貌如此迷人，而舞蹈又跳得如此出色。因为神殿里面的女巫们是神殿里主要的经济来源。她们不事生产，平日里的主职工作便是打扮、舞蹈和祈祷。她们将全部身心交给神明，也交给了往来祈祷的权贵们。

信仰真是一件很神奇的事情。

扎伊既万分虔诚地信仰着叶西纳玛圣山和白该，祈祷着他们的守护。

但这些年大家在逐渐开化，扎伊又隐隐约约觉得神殿里的巫女们的行为既圣洁又污龊。不过这是千百年来氐人们一贯的习俗，大家除了偶尔拿来当作饭后的开心一笑，该祭祀祭祀，该说笑说笑。

但是这对于今天的扎伊就格外不同了。对方绝美的姿态已经在扎伊心底深深刻下了烙印，去都去不掉。

扎伊不由得鼻子一酸：人家是巫女，即使自己能接受对方的所有，巫女也是不嫁人的。

想到这里，扎伊思绪越来越混乱。甚至连跳舞喝酒的兴致都完全没有了。于是，扎伊甩开了塔汝的手，一个人失魂落魄地跑到了人群之外。

晚风拂过，闹哄哄的人群离扎伊越来越远，恍若隔世。这个时候的风还是很冷的，一下便吹醒了刚刚还在火堆旁被热气烘得有点迷糊的脸。

远处，城门口的火光星星点点，仿佛黑夜里一闪一闪明亮的眼睛。

扎伊缓缓走到了一颗树下，想清醒清醒被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