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三章 衰老(1/2)

黛黎靠在窗前，如今，她已经不能像往日那样坐着了。她的生命快要走到了尽头，明如那孩子说，等天亮就去酒坊接芷儿过来……

黛黎望着那轮清朗的月，她不知道自己，还等不等的到。

其实，对芷儿来说，没有她这个母亲，或许会更好吧。

风，吹过黛黎的面纱，她很想看看自己此刻的容颜，可是这房子，已经很多年没有过镜子了……

如若她不曾被毁容，那么，看着浣娘，是不是就和照镜子一般……

没想到，人之将死，那些曾经的爱恨都变得淡然，唯有放不下的亲情。

万籁无声，戏园里那些练晚功的孩子们也都睡下了。

黛黎的目光落在院中那棵老树下，她也没想到，自己就和这老树一样，怎么就扎根在了戏园，死，也死在了这里。

当真是人生如戏啊。

纵使拥有无上灵力的赤巫之女，也难逃一死。

她看着，看着，也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当年赤族的那棵红花树。

儿时，黛黎时常与浣娘在那里嬉戏玩耍。

那棵红花树与眼前这棵，真的很像。

黛黎还记得，自己穿越时空回来后，是被沙蝎手下之人绑在那红花树上，用刀划，用火烧……

然而，她没有死。

老天，不让她死。赤族人的冤魂，不让她死！

无数次，黛黎从梦中惊醒，她梦见那树上的每一朵红花，都是赤族的人鲜血所染……

她失去了引以为傲的容颜，然而，赤族人，他们却死在了那场曲国灭世的阴谋当中！

如果，自己当日不曾跟随林桦离开赤族，那么，她与浣娘的灵力相合所织造的结界，是否不会那样轻易被打破……

如果……

这世上有千条路，唯独“悔恨”，却让人无路可走，无路可退。

黛黎流下了眼泪，老族长，我很快就来见你了。

你，还有那些赤族的冤魂，能原谅我吗……

身体，渐渐变得轻盈。黛黎知道，也许明早，林芷前来，她看到的，不过只是这身衣服。

到那时，芷儿，明如，那两个傻孩子，定会以为自己是离开了戏园，到别处去了吧。

这样也好，形体归于虚空，灵魂归于永寂。

黛黎摘下面纱，芷儿，浣娘……

那最牵挂的人啊，她们的容颜从黛黎眼前依次划过。

黛黎伸出手，她真的舍不得……

“姐！”黛黎的手，被另一只手握住。

此时进入弥留之际的黛黎，她分不清眼前的浣娘，是真是幻。

“姐！”浣娘紧握着黛黎渐渐变得透明的手。

黛黎看到，有红色的血液从浣娘的掌中注入自己的身体。

“血脉相连！”

浣娘，你不可以……

黛黎心中呐喊着，然而，她的身体却不受控制，犹如破碎的偶人。

黛黎只能歪倒在椅上，看着浣娘与自己掌心相合，她鲜红炽热的血液，流向黛黎的心脏，流向四肢百骸。

“姐，放心吧，你不会死！”浣娘似乎承受着极大的痛楚，然而，她却不愿放开手。

黛黎看着浣娘，她看到那个幼时总是要牵着自己衣角才能入睡的浣娘。

曾几何时，她的小浣娘就长大了呢？

浣娘见黛黎的目光越发涣散，她情急之下咬破指尖，如果说之前那血是潺潺细流，而今，那鲜血去势湍急，与浣娘手掌相连的黛黎露出痛苦的神情，然而，脸颊却渐渐有了血色。

浣娘大喜，但如此下去，她亦是不能支撑。于是，眼见黛黎有了起色，浣娘封住自己的穴位，那血，方才如之前那般，缓缓流向黛黎。

窗外，起了风。

院中的老树在风中，吱嘎吱嘎的轻轻摇着，树影投在黛黎的脸上，她看着浣娘：“我的，小浣娘……”

“姐！”浣娘的脸色越发苍白，但见黛黎的形体变得清晰可触，她这才开口道：“止！”

两人的手掌就此分开。

黛黎虽是虚弱，但她知道，自己受了同为赤巫之女浣娘的鲜血，这条命，算是保住了。

浣娘几乎将一半的灵力尽数付与黛黎，那鲜血中，承载着她数年的修为，如今，功亏一篑。

倘若再想炼就这样的术法，恐怕，也难了。

离开了沙蝎，浣娘纵然驻颜有术，终究是有限。

想到沙蝎，浣娘攥紧了手中的那丸红色的药。这药，虽不能将她方才为救黛黎失去的灵力全数弥补，但终究是聊胜于无。

“姐，”浣娘来到了黛黎的身边，她将那药向袖中掖了掖。

“浣娘……”黛黎伸手拉过浣娘，没想到，最后救了自己的，竟然是她的小浣娘。

“姐，欠你的。”黛黎握着浣娘的手，“你又何必救我……”

“除了我，谁都不能杀你。你自己，也不能。”浣娘俯下身，她将脸贴在黛黎满是瘢痕的脸上，“姐，我不让你死。”

“傻孩子……”黛黎轻拍着浣娘，她们这些年从未像今日这般亲密。

在这一刻，黛黎就是浣娘，浣娘亦是黛黎。

心灵相通，骨肉相连。

“浣娘，我们走吧。”看着那天空中那抹深蓝渐渐变淡，月，隐没在云层之后，黛黎轻声开口说道。

浣娘偎着黛黎，她知道，这一次，黛黎没有说谎。

然而，她的心中，却也没有预想中的狂喜。

还有什么是她放不下的……

浣娘从袖中摸出了那枚红色的丸药，不舍又能如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