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梦醒(1/1)

或许海水真的是倒过来的天空，沉睡在黑魆魆的深海里，让我一直错认为自己是飘荡在乌漆如墨的夜空里，安静神秘，没有一丝光亮，不见一点风尘，即使偶尔有出行的鲛类，也还是那么无声无息，只留下浅浅的波纹转瞬即逝。

记不清有多少次想从梦中挣扎着醒来，这混沌岁月里，我只做过一个梦……巨浪滔天的海边，我从身体上撕裂，巨大的冲击力瞬间碾压穿透，在我失去知觉的那一刻，是谁将我推入这深渊海水之中？又是谁总是在我耳边呢喃细语：“醒醒，快醒醒……”

直到今日，倒霉的我居然被一块顽石给生生的吓醒了，那夺人心魄的光芒带着不容分说的霸道深深地刺入我的梦中，像是尘封已久的烙印又被重新揭起，重伤之下的支离破碎彷如就在昨日刚刚经历，如此真实的感觉让我心中惊痛不已，但隐约中又有种久违的气息诱惑着我，如梦如幻……向上向上……

我看到了湛蓝的海面，我确定我是被吓醒了　　……借着一丝气力，飞过海面向山而去，此刻的我流连忘返于满目的繁花茂林，贪婪的吮吸着大地新鲜泥土的气息，从我身边拂过的清风，竟让我深深沉醉……沉沦，穿过林间草地，沉沦，茅屋小灶人间烟火……

这里便是我出生的地方---西北海边上的章尾山，这里山高林密四季分明，每当北斗西沉的凌冽冬日里，“烛龙”就拖动着他那摇曳不定，如烟似雾的身影掠过夜晚的天空，他是时间的祖巫，从来都是不食不寝不息，这世间的昼夜交替四季变化都是我们这位大神仙所为。

据木族的《上神录》所载：“上古洪荒，魔族凤凰在此化生。”所以如今的章尾山上随处可见鸟儿们的身影，甚是迷人，等到春日回暖，漫山遍野都开满了兰花，纤纤媚媚，袅袅娆娆，像紫色的云雾缭绕，仙气十足，我私下认为当初选择留在这里十分明智。

虽然我仍然不知道自己是谁？但梦中常被人唤“醒醒”，是以我对阿爹说，我叫醒醒，每每此时，阿爹总是一脸宠溺地看着我：“又错了，叫渺渺，是阿娘生你时被风吹了双眼，因看不清你的模样才得来的名字，记得了啊，莫要再说错。”

“哦，渺渺，”彼时我并不喜欢这个名字的，渺渺喵喵，我只晓得山狸才叫喵喵，成日里被人这么唤着，我还真担心自己哪天会像山狸一样窜到悬铃树上，逮一只鸾鸟回来……

这里是属于我的乐土，因我生的弱小，又是阿娘唯一的女儿，玩耍就是我幼时所有的工课，又因阿爹是我们木族最好的弓箭师傅，所以我从小就得了一把上好的铁烨弓，去山中时既可防身又可“炫耀”，故而从不离身，还有什么比这山中自在的日子更令人开心呢？累了便找一棵矮梧桐木上去小憩，渴了就寻“金星蕨”草包裹的露水，那甘甜的滋味让人如此受用，成了我日后但凡喜悦时便能回忆起来的味道。

每次下山回家，我必先去野湖边，用湖水把采来的金星蕨小心地浸透，再敷到自己身上那些深深浅浅的划痕上，一阵冰凉过后，保管不让阿娘发现自己又去林中逐闹，爬树……

“渺渺，你这衣裳怎么又破了……你呀，日后若再把我做的衣裳划破一丝，再不给你做新衣。”哼，我才不信呢，每次都这样讲，还不是每次都在夜里赶着给我又补旧衣又做新！阿娘的手就像林间的微风，在我的发际柔柔拂过：“若不是你生的就像那兰花一样纤弱，真该把你当男孩养大才是……”

这章尾山在我眼中哪里都好，就是人烟稀少，木族人生性沉稳，不喜喧闹，今日不知是什么大日子，全族上下居然都聚到了族长厅里，“哇，今日居然还有鸟蛋可以吃！”我刚想努力咽下嘴里的口水，就恍见一位老伯款款走进了族长正厅，族中的长者们竟也颔首而立以表恭敬，可见来者身份胄贵，一身的火纹云锦丝外褂已是十分讲究，腰间绶带上还赫然垂着七彩软翡。

那时的我才不在乎什么身份的霄壤之别，只觉得此人带来了难道的热闹，且这位老伯生的燕颔虎颈气宇不凡，心下便生出几分敬慕。

入夜，族中所有“珍木”都已被那位老伯反复看了好几遍，却还是眉头不展，看来并未中意……我摸了摸随身所带的铁烨弓：“阿爹，为何不看看我们的铁烨。”-----“铁烨不是珍木，故不在其列。”　阿爹悄声答道。

“铁烨，可否拿来让本王一观。”这位老伯的垂珠大耳绝对有非凡听力，阿爹旋即一愣，“好”没等阿爹答话，我已抽出一只木箭递了上去，“这是你的弓箭？”-

“是，爷爷。”不曾想我话刚出口，阿爹竟慌乱跪下：“燕王爷恕罪，小女久居山中年幼疏学……”

“无妨，起来，”口中说着，眼神却舍不得从铁烨那里遗落半寸，”此木甚好，这么好的木，该早拿出来才是。”言毕竟离坐而起，满面春风：“木族果然名不虚传，朴木亦能如此，本王今日大开眼界，如愿得此铁烨，当重礼谢过木族～还有这个小丫头，一并重赏。”

今天可真是个黄道吉日，举族上下无不欢天喜地。从此我更加爱惜自己的弓箭，每日勤加练习，盼着有一日能像族人口中的燕爷爷一样，箭无虚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