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高墙内外(2/2)

不当官，二不要朝廷赏赐的良田，自己开了这个私塾，不仅巫溪镇家里有点钱的人家都把孩子送来读书，就连邻镇桐谷都有人不顾路艰送子来读书，王夫子有教无类，不过每个孩子一年要交五贯钱。

一贯钱是五十文，五贯就是二百五，秦琅不是二百五，可是他想好好的活下去，读书的人才有出息，才能让无父无母的自己在这个世界活下去，带着这种想法，九岁那年的他勇敢的爬上了王家私塾的高墙，在一个角落偷偷看着里面。

院子里是十几个孩子正在琅琅上口的读着三字经，这书是开蒙用的，一些大点的孩子早就读过了，此时便不怎么用心，一个尖耳猴腮长的男孩子口里无精打采的读着书，一双眼睛却不时看向窗外树上的一窝小鸟。

喳喳，小鸟的叫声让男孩心痒难耐，一会下了学我偷偷去把鸟窝掏了，不过不能让叶良辰知道，他就住在夫子隔壁，本地人惹不起。

胡思乱想着，男孩突然发现目光和鸟窝多了一点阻隔，仔细一看，却是一个破衣烂衫的男孩子，不知什么时候到了墙上趴在那里，聚精会神的倾听着院子里的读书声，男孩眼睛鼓溜溜一转，起身向王夫子走去。

读你的书去，知道有人窥看，王夫子只是淡淡的看了男孩一眼。

知道了夫子，以为夫子不在意，自觉没热闹看的男孩开始往回走，看他转身，王千山伸手摸了摸身边的爱犬，这个据说来自楼兰的异种，一身金毛，站起来几有半人高，两个眼睛一闭一合就像两颗硕大的蓝宝石，本来无精打采的趴在主人脚旁，此时得了提示，一跃而去，飞速向私塾外窜去。

孟子者，七篇止，讲道德，说仁义。

秦琅聚精会神的听着，这些简单的话里似乎藏着无穷大义，男孩如痴如醉，一边小心的听着，一边在心里揣摩着其中的道理，因为太用心，所以他没有发现自己已经被人发现，因为太用心，他没有发现多舛的命运再次化身恶狗，张牙舞爪的向自己扑了过来。

会咬人的狗不叫，王夫子家的狗咬人，所以这只金毛巨犬也不叫，它只是从秦琅背后一跃而起，口中利齿一颗颗嵌入了男孩的肩上。

秦琅的身体还没有巨犬一半大小，直接被狗从墙上扑了下来，狗压在男孩的身上继续撕咬，就像秦琅不是人而是野兔麋鹿之类的猎物。

救命阿，救命阿，男孩瘦骨嶙峋，本就不多的肉被恶狗一一撕咬下来，秦琅疼的死去活来，无助的开口呼救，希望里面的人可以听到。

诗即忘，春秋作，寓褒贬，别善恶。

读书声还在继续，男孩和私塾隔着一面墙，那墙好像有无限高，把秦琅和里边的人分成两个世界，一个世界用言语在讲着人文大义，一个世界在用恶狗的牙齿告诉他一个更朴素的道理。

弱肉强食，外面的道理显然更真实更有力，救命阿，救命阿，秦琅渐渐听不到里面的声音了，呼救声也开始变的断断续续起来，里面的人和自己不是一个世界，里边的人从来都不看外边的痛苦，又怎么会来救自己，明白这个道理的男孩停止了挣扎，闭上眼睛开始等待命运的临近。

呼呼，恶狗满嘴鲜血，看着不动的秦琅更加兴奋，喘息了一下，低头要用獠牙咬开男孩的喉咙，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声音响起，滚开。

少年的记忆到此为止，头发被九难抓着头发从地上拎起来，巨痛让秦琅看清了面前的脸。

是不是感觉很痛苦，是不是很恨这个让你无比痛苦的世界，九难脸上还是很慈悲，可是两个眼睛暴露了他的情绪，没有爱，也没有怜悯，和尚眼中只有无边的恨和痛苦，看着这张恨不得让这个世界和自己一齐下地狱的脸，秦琅突然感觉九难很像童年时私塾外咬自己的那条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