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9.舆坊红倌,精兵强集(2/2)
见身后李斯喑哑的嗓音在低沉吼着,哼唱着不成曲的乱调,“极尽繁荣曾有时,一朝登顶终颓圮……”不知怎的,我忽然又想起《周易》中那一句,“上九,亢龙有悔!”
盛极必衰,这个道理,我在此刻体味得无比深刻,深刻入骨髓。
昔年阿政为天子,意气风发曾放豪言,上九又如何,大秦只会长盛不衰永远不断攀登下去,不会有下滑的时候的。可如今,衰败成什么模样,我却是不敢去细估量了。
李斯行刑那日,咸阳街口人声鼎沸,我却没有去瞧。
嬴胡亥对李斯的招供深信不疑,乃至对赵高更加信任,直言若非赵高自己养虎为患,还不知什么时候会被李斯算计了进去。他却不知,大秦如今最大的猛虎,就是整日跟在他身侧的丞相赵高。
嬴胡亥残忍,对李斯极尽酷刑:黥刑、劓刑、断舌、砍趾、最后腰斩于市,并夷灭李斯的父族、母族、妻族三族。
听闻,李斯在行刑前,兴致却还极好,笑着对于他一同赴死的次子道,“牵犬东门岂可得乎?”死到临头,还能记挂着从前在楚国上蔡时,牵着大黄狗去打猎的场景。傲然如此、淡然如斯,临死不惧,这般气概,当今天下怕也只有李斯能做到如此了。此话,少不得又成为咸阳街头一时谈资。
李斯死了,可我脑壳疼的毛病并未因此减缓半分,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我不想让众人再担心我,可彼此日日在我身侧伺候,少不得会发现的。这丫头也是个有心人,得知我脑壳疼得厉害,悄悄地摸到了精卫在的贺屠户家,问来从前精卫熬给我医治头疼病的药膳方子,日日去市集问可有人猎获小麂,偶尔也能收上来一两只,捉了来便给我炖麂子脑。
她是个有心人,可我还是担忧她总往外头跑,会不会被嬴胡亥或者赵高拿住,万一再遇着精卫那般事情,那才是叫我最为自惭形秽的。
可彼此不听劝,她只道伺候我是她的本分所在,闹得我时常在华阳宫里独自叹惋:我的好祖母,你究竟是为我攒了多少福,才会赐给我这么多个忠心又护主的好媵女!
这世道太乱,没有她们,我是寸步难行的罢?
也怨这世道太乱,越怕什么就越来什么,尽管我再三反对着碧瓷出门替我去猎户家寻购小麂,她还是不听劝,终于事发,有一日至傍晚还不见她回,至城南又找寻到了两个身死的弟兄,才晓得碧瓷出了事。
这世道啊……乱得国人身死街头,也无人以为异,抛尸街头也无人管了呢!
咸阳城里都这么乱,那么咸阳城外呢?会是怎样的景象?只怕比尉宗浦跟我说的,形势还要紧要厉害得多!
我强迫自己不去想这些,已经走到如今了,我早已放弃了退路。三月之期即将到了,再不过半月,尉宗浦便应该走了罢?我只愿他能早些走,他早些走,他爹和阴曼的孩子们便能再多几分安虞的保障,他们便能远离即将爆发的动荡乱局更远些……
碧瓷的下落着人多番查询无果,到底还是别人送了信上门来,此次,倒不是什么小乞儿送信,而是华阳宫安插在大秦的一个小官吏来送的信,言说跟随某个臣子入舆坊时,遇着了碧瓷!
舆坊,那是女人云集的所在,更是满足男子贪欲**的存在。官僚养妓,早已司空见惯,可嬴胡亥和赵高这两个恶棍,未免太过卑鄙无耻!可怜我家碧瓷忠贞一世,竟被这两个畜生丢到舆坊里做了红倌,那清倌倒是卖艺不卖身的,红倌却是……
我在华阳宫里急红了眼,恨不能飞身进舆坊里,将那群脑满肥肠的官吏都统统宰杀,救了碧瓷出来。可舆坊既为官妓所在,守卫与巡防便不比咸阳城内的小宫殿少,想要救碧瓷,谈何容易?
精卫失守本就是华阳宫一大损失,而今碧瓷也落了难,火烧眉毛却不得熄灭,我急得旧疾复发起来。
可,华阳宫不能倒啊!
我强撑着,隐忍住病情不教他人察觉,毫无头绪的整日与钱桀商议如何营救碧瓷和精卫,不料咸阳城内风云再起,嬴胡亥这厮纠结精兵五万,屯兵于灞下,不日将入驻咸阳!如此一来,华阳宫内忧外患皆不得缓,只怕是再难支撑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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