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狂骨之梦(1/2)
[[[c]]]“在遮阴的栗树下
我出卖了你,你出卖了我
他们躺在那里,我们躺在这里
在遮阴的栗树下”
当眼前的场景逐渐幻灭的那一刻,仿佛有一个声音在季木的耳边悄悄说。
思维……开始沉入最深的混沌。
恍如在漫无边际的幽海里不住地下沉,脚下空空如也,永无止境地向下坠落……
这与从高处下落时不同,因为无论从多么高的地方坠落,地面始终会在目光所能触及的地方等候。
但海不同,海说不定,没有、结束……
原本透明的海水,却通过量的累积来使光线无法有一丝透入。
在大洋的最深之处,只有黑……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
没有对岸,也没有底部。
液体从耳朵和鼻子之中不断地侵入,塞满了肺腑。
下沉的时候,肌体感受到了海藻渗人的湿滑,以及柔软的浮游生物。
为无法目见的未知包绕全身,永无歇止地下落……
轻呼出一口气的时候,幻化为无数的气泡聚拢成一道上升的长流。
大脑、四肢、躯干……
ròu_tǐ在漫长的沉降之中逐渐地消融,直至化为白骨。
因眼球之腐化而变为空洞的眼窝遥望着漆黑无色的海之穹,无际的怨恨未曾消散而残留在枯骨之中,延续着无休无止的久远之梦。
是为……狂骨之梦。
存在于作家京极夏彦的幻想之中的恐怖实感具象为真实不虚之物,季木清晰地感到自己的躯体在微观层面上渐渐地腐化、消融,直到那残余的肉屑皆以剥落,此无底之渊海即为他永远的埋骨之处……
当那扇灾厄之门打开之后,地狱般的心景便开始呈现在季木的脑海之中。
虚之为实,这下落仿佛亘古至今,并且亦将持续到永久……
“一切……都已经结束了吗?”
唯剩下骸骨的他无法发声,只有微弱的依稀残留。
一股魔性渐渐地侵入了他的意识之中,此身彷如化为狂骨,开始了那场早已忘却了最初的恒古之梦。
……
再睁开双眼的那一霎,夕阳耀眼的余晖渗入到了季木的双眼之中,令他的瞳孔感到一阵刺痛。
他强忍着痛苦睁开双眼,只见前方一米多高的护栏之外是几幢已经可见顶部的教学楼,说明此刻他似乎正处在离地数十米高的高处。
这里……是哪里呢?
明明自己已经化作了一具白骨,永远地沉落在横无际涯的漆黑海域之中……
“难道说……我在那里所度过的漫长光阴其实全都是梦?”
可是,怎么会有那般长久的梦?
长久到足以让他以为这个世界已经走到尽头……
季木突然感到思维一阵恍惚,而后有宏大而又飘渺的乐音自上方涌入他的耳中。
是巴赫的《g弦上的咏叹调》……
他勉强静下心来,发现自己当下所处的地方似乎是一座塔形的建筑。
沉落的夕阳倾洒下耀眼的光亮,将满天的游云浸染成相同的色调,紊乱的光潮仿佛使之汇拢成了金红色的海洋。
宏大无垠的世界……
只有季木一个人闭上双眼独立于此,恍若长眠于云端之上。
“这里……是南安中学中央的那座钟塔。”他有些失神地喃喃自语道。
一开始,他还无法确定这一点,因为许多记忆都在那漫无止境的孤独中被渐渐冲刷,几近淡忘。
可是,周围建筑的构造还是令他回忆起了这个地方。
尽管在他所知的那段时间他从来没有来过这座钟塔,但他还是清楚地记得这座高塔就被环绕在南安中学的几幢教学楼的中央。
每到放学时间,宏大的钟声便会从此处奏响,传遍四方。
可是……
在季木的记忆中,这座钟塔并没有对学生开放,其入口处的大门一直都是锁上的,因此他也从来没有来过这个地方。
但是现在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耳边依然回荡着自这座钟塔的顶部传来的音乐声响,如果不是身处在这座钟塔之中,估计根本就无法听见吧……
那么……是谁在上面呢?
或者说,当下这座钟塔之中,除他之外还有别人存在吗?
怀着这般的疑惑,他开始踏着脚下螺旋式的阶梯拾阶而上。
记得在三岛由纪夫的《丰饶之海》四部曲中的第二部曲《奔马》中,已经在第一部曲《春雪》的结尾过世的主人公清显的友人本多,就怀着沉静的思绪踏行在大阪的法院的红砖高塔之中:
“一声声的脚步声如同雷鸣在塔内回响。他也知道铁梯设计得非常坚固,没有什么危险,可每攀上一步,就像转瞬间通过脊髓传来了战栗一样,从长长铁梯的上端,往下传来了铁的眩晕和颤抖。与此同时,尘埃也随之静静地飘落在渐渐远离了的地面。”
越是接近塔的顶层,季木就越是感到一阵怅惘。
在那里等待着他的,也许并不是什么人世之间的美好,而是灾厄的起始、噩梦的序章。
既然先前他和晴安所在的那个世界已为虚假,那么这个世界就一定是真实的吗?
会不会……
此刻他依然沉降在那无声死寂的海域中央,身为白骨,做着那漫长的狂骨之梦?
当那个世界消逝之时,又是谁在他的耳边说出了那一句话?
“在遮阴的栗树下
我出卖了你,你出卖了我
他们躺在那里,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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