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母爱(1/2)
狼王老去,会有新狼取而代之,帝王老去,会有新帝接其圣位,只不过,狼王更替,老去的狼王尚可苟活,而人,却不能。不知应说是人世比丛林更丰瀚,还是人心比狼心更无止境。
当一个帝王老去,等待他的,不是寿终正寝,便是死于非命。人总在半步黄土时渴望长生,古往今来,无数明君皆犯过此错,他们不是手刃了亲子,就是误屠了臣民,也许他并非十恶不赦,而是身为一国之君,他必得这样做。
戴上帝冠的人,没有一个不无可奈何。
亦没有一个是无辜的。
……
一日寅时,太后从梦魇中乍醒。她额头湿汗,后背发热,窗棱外,日月正在交合,混沌万象。
“太后出何事了?”玉帘外,守夜的宫女纷纷问道。
太后眼球突兀地盯着前方无垠黑暗,一动不动。
一滴汗顺着手背淌下,打湿在床上。
“太后?”是女御长之声,动静惊闻了门外人,她亦匆忙赶了过来。
“别进来。”
“是。”
帘外的人不敢上前,乌泱泱的,皆聚在门口,沉默着,像极了潜伏夜树的乌鸦,端得看一桩土葬。
眼前的阴雾逐渐消散,融化成真实白墙,月光下,那墙惨白得渗人,犹如狼的腹白,牖外斜影落进来,漆黑的,阴悄的,藏爪的,在这上面,狼弓背之状还尚存几分余影,太后怔怔看着它,那挂在墙上的狼,它慢慢随着消失,与梦魇一同隐匿于黑暗。
但当它消逝,太后的心却忽然空了一般。
所有的恐惧被沉重覆灭。
抓不住地处。
她瞥了一眼手背,只见汗液淌落的地方,留下了浅浅的痕迹,那小小的痕迹,湿在床上,淡如轻烟,这真颇有几分眼熟……对了,好似降世未得几月的襁褓,用那柔软的小身子,落在布锦上,留下一道黄痕,为人母者,再无奈笑着,从里将其抱出,后为其新换巾物。记得每次静静拥着怀中儿时,那股浓奶香,随着肆意抓取青丝的小手,冲劲十足地飘过来,就那一刻,怀胎十月的折腾生怨寻到了所有释怀之理。她原谅了一切。可是,为何这一刻如此短暂?短至她还未获得极悦,那抹心安便随风而逝,望而无踪?
是有人告诉她,生得女儿并不稳当吗?
还是其他宫妃皆落皇子,唯自己这个中宫,数年才得一子,还是公主吗?
她抱着她,突然一切又了无可以原谅的借口。
她这一生,从庶女出身,小心算计至皇后之位,便从未做过不求回报之举,可唯独,生儿生女是她无法把握的。怀胎之始,身子蓦地多了一个从内索取之人,索取吃食,索取安眠,索取鲜血,索取性命,她怀着它,初次感受怀胎,众六宫皆在盼着她因此胎而死,明面不说,其实背地有多人梦中在咒,她不是不懂。
一个漫长的等待。
在先帝不在的日子。
她只有它可以相伴。
世人皆道,为母即强,世间无母不溺于亲子。
可她是吗?
在它未来之前,她已足够精疲力竭;在它来了之后,她便无心去分看。
若是皇子就好了……
她举起怀中襁褓,望着下身,不禁微皱起了眉头。此时襁褓对被拿起来甚是不满,不由得挤着肉脸,最后哇的一声,开始啼哭。那抹香还在,柔软的小手也依旧粉白,只是……她再无心去怜爱了。
她不是不惜女儿,而是,女儿于皇位而言,根本无用。
那是一个令她记忆深刻的夜,她平静地放下了自己的女儿,然后披着薄帛,转身朝外走去,将啼哭的襁褓留给了宫女,她选择去召见心腹,商讨日后皇位可该如何是好。
为了不被争抢皇位,她杀掉了那些宫妃的一个又一个儿子。
先帝视而不见。
她便更杀得尽兴,不仅是儿子,还有他们的阿母——
先帝欲怪罪?别想了,她阿姐的死,先帝可未偿还给她呢,他自当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至那次清宫以后,她开始安分去养公主及太子,庭廊下,她高立于上头,望着花木间稚童来往打闹,手里绣着二人的裘衣,上头是寄托为母心愿的合欢花,她一针一线,带尽仁慈地穿着,无人可质疑她未当好母后,包括她的子女。那立着牌位是谁的?是阿姐和未出世的孩子的;那未立牌位的又是谁?是她死去的第二个孩子的。公主啊公主,古有武后为权杀女,今昔有她为权杀女,过分吗?先帝抱着他们出世的第一个孩子痛哭,道,这便是孽吗?她跟着一同歇斯底里道:“陛下这是在怪妾杀了太多儿子才招报应至自己头上吗?若真有因果孽缘,妾身一定不得好死!陛下不如今日就斩杀了妾吧!让妾随阿姐一起去,反正这世间妾也不愿待了!”
“你……你……”先帝气得拥着永怀里远闭目的女儿,半晌哆嗦不出一句话,泪水无声滑落,这个帝王满目悲然。
她也落着泪,决绝望他,只不过,她的泪,背后是坚硬的冷静。“是你的报应,也是我的报应,你不得好死,我也不得好死。”先帝失神搂紧女儿,“后世将会视我为纵容奸妃杀子的昏君,无人在乎你我是何种人,他们只知我们有罪,罪孽深重。”
“陛下是明君,明君的往事,怎会有罪?”她平静道,“更何况,妾教出来的下一任帝王,绝不会将此事写往史书上。”
先帝看着她,一言不发。
后来,即便她年老色衰,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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