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四 旋归(1/2)
“舅舅。”
张嫣惊喊一声,拥衾坐起。脑中尚有些迷糊,犹记得昏睡之前响在脑海中的声音,惊骇欲绝。
“娘子总算醒了。”身边一双熟悉的手扶过来,回头看见荼蘼微笑的脸,“娘子这一昏,可吓坏了太子妇和婢子了。”
“这位姐姐,”荼蘼对殿中侍女欠身道,“请去禀告太子妇,说我家娘子醒了。”
张嫣举目张望,自己躺在一张宽敞的桧木漆床之上,朱色悬珠四阿顶帐如烟如雾罩着,上绣四合云纹。身上锦衾柔软温暖。
此处是太子东宫偏殿。
“阿嫣,”一时间陈瑚掀帘进来,声音清亮如一泓泉水,她坐在自己榻边,微笑着来刮鼻子,“你刚才就这么扑通一倒,可吓坏人了。”
张嫣终于吐出闷在胸口的一口气,扶头笑道,“可能是我前日头痛还未好全吧。”
“好阿嫣,”陈瑚一把抱住她笑道,神色飞动,“适才最新的战报送来,英布带人来袭太子中军营帐,太子率营中将士奋勇迎敌,直到边城援军赶到,生擒英布,你舅舅平安无事。”
“是么?”一颗心安心落回原地,张嫣嫣然道,“这才好。”
她很快就感觉到,拥着自己的陈瑚心情开怀愉快不能遏止,似乎并不完全来源于千里之外夫君生还的好消息。
“舅母?”张嫣试探出声。
“嗯?”陈瑚依旧在微笑,声音温柔,“阿嫣,你说,”她的手慢慢的抚着腹部,“你就要当表姐了,开不开心啊?”
“嗳?”张嫣怔了一会儿。悟道,“舅母你怀小宝宝了?”
“嗯。”陈瑚直身坐下,笑容宛如阳光灿烂,快乐而又满足,仿佛这一刻间,所有的幸福她都已经得到,“适才阿嫣你昏倒,太医为你诊治。便顺便也为我搭了一次脉。怪道这些日子我总是茶不思,饭不香。总以为是担忧太子的缘故,却不料——”脸渐渐发红。
张嫣又怔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微笑道,“那我可得恭喜舅舅了。”
“嗳。”陈瑚放下手,不依道,“明明怀孕的是我,为什么你偏偏只恭喜太子殿下?”
“恭喜他双喜临门呀。”张嫣道,“既立战功。又得新子,可不该好好庆祝庆祝?”
冬十月二十,太子返长安。将一众北地之军留在灞上营,接受封赏后,自率亲卫入长安。远远的见两辆玄色宫车停于灞桥之侧,从人簇拥。俱是青衣宫人打扮,为首玄衣女子不惧风沙,仰首相待。渐渐近了,可见雍容面容与眼角细肃纹路。
“母后。”
竟是吕皇后亲迎太子于灞上。
刘盈驰到近前,利落自马背上翻身而下,拜在母亲面前,“儿臣见过母后。”
“好孩子。快起来。”吕雉连忙笑盈盈的搀起他,刘盈抬起头。露出戎装之下一张已略显坚毅的脸。
吕雉仔细瞧了瞧爱子,确认没有大碍,这才真正放下心来,倏然收了笑脸,沉声斥道,“盈儿你也是胆子太大,君子尚知不立于危墙之下。你身为大汉储君,若有万一,岂非朝堂动荡?”
“孩儿知错。”刘盈认错。
阳光迎着照在少年脸上,吕雉又是骄傲又是喜悦,骄傲自己的儿子成才,不复自己所望,喜悦他此番建此战功,平安归来,则储位稳固,再不是戚懿能轻易撼动的。终于又慢慢笑开,佯怒道,“舞阳侯为人莽撞,阿母日后一定要好好骂骂他。我千叮咛万嘱咐将盈儿你交付于他,他却给我出了这么大的纰漏子。还好盈儿你没事,还好——”
“母后,”刘盈柔声笑道,“孩儿不是好好的站在这儿么?”
“盈儿你晒黑了,也结实了。”她声音柔和,怜惜的伸手抚过颊上浅浅结痂的伤痕,“疼么?”
“不疼。”刘盈伸右手不在乎的抹过,笑答道,“不过是擦伤,待这些痂落了,也就好了。”
“嗯。”吕雉颔首道,“那就好。——你左肩也不疼么?”
刘盈左肩微微一僵。
“太子左肩受伤了么?”吕雉身后,陈瑚慌忙踏前一步,失声道。
“原来母后知道了。”刘盈低声道,“是盈儿不好,不该瞒着母后。”又抬头向阿母身后的妻子一瞥,意在抚她安心。
陈瑚怔了一怔,欲要伸出去的手落了下来。
“母后知道盈儿你是孝顺,不欲母后为你担忧。”吕雉笑笑,拂开刘盈鬓边的发丝,“但是盈儿,你越瞒着,母后越是担心。”
她收回手,似笑非笑道,“好啦。阿母知道你有许多话想与你媳妇说,不拦你们了。阿母到前头车子里等你。”
刘盈的面就这么微微一红,然而却没有拒绝,待瞧着阿母的扶着苏摩姑姑的手上了轩车,方回过头来,觑着妻子道,“瑚儿,你——这一向可好?”
陈瑚仰首望夫君,抿唇而笑,但觉心中喜悦不一而足,末了竟只能答一句,“好。”
“太子瘦了呢?待回宫,妾让人烹饪汤羹为太子补身——太子今日可回东宫?”
“自然。”
她禁不住伸出手去握一回他的手,止不住笑容,“那妾等太子归来。太子不在的这段日子,发生了好些事呢。晚上妾一一告诉太子可好?”
“好。”
于是入宣平门,从长平转黄棠街道,卸去戎装,交接军队,从北阙入长乐宫,在前殿拜见君父。
收回虎符,大殿之上,刘邦看着跪在青蒲之上的嫡子。不知不觉间这个儿子已经长到了十六岁的年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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