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触景生情(1/1)

尘垢，不久前才名声大噪的画家，擅长泼墨。正所谓“笔下淋漓水墨，满空雨响风声”。其画往往在干笔淡墨之中，镶上一两块豪气淋漓的泼墨，因其挥洒自如，不见工笔，又淋漓烂漫，有骨有肉，故而千金难求。/p

而此时，赵小侯爷在众人微微惊诧的目光中，骄矜地颔首，接话道：“尘垢，可是我自己给自己挑的理号，藜芦老头儿，你不要往自己脸上抹金。”/p

知晓他的臭脾气，藜芦长老只是浅笑不语。/p

小照棠却在这时好奇问道：“尘垢是出自‘白玉虽尘垢，拂拭还光辉’的意境吗？”/p

元毓撅嘴，轻摇食指，难得耐心地解释道：“是出自《庄子·齐物论》中的：‘无谓有谓，有谓无谓，而游乎尘垢之外。’以及《小篆般若心经赞》中的：‘举足动念皆尘垢’，指的是俗世烦恼。”/p

小照棠托着下巴：“什么是俗世烦恼啊？”/p

元毓眉眼一弯，摸着他的小脑袋，笑道：“白发三千丈，缘愁似个长。这句诗还有一个解释：等你长发齐腰就会有百分的烦恼；等你长发齐膝就会有千分的烦恼；等你黑发变成白发，垂髫小儿变成耄耋老翁，那时便会有亿兆烦恼。所以啊，那些头发越长越白的人，俗世烦恼也就越多越重。想必他们应该经历过很多很多事情以后，头发才会白去。”/p

本来就是糊弄孩子的话，却让他胡诌诌硬凑出几分道理来。/p

未曾想，小照棠信以为真。遂指着藜芦长老，童言无忌道：“这么说起来，长老的烦恼肯定最多，他的头发都有一半发白了。”听闻此言，楚寒直接笑倒在元毓大腿上；元毓捧起肚子、笑出泪花；司徒冽其实不太明白那二人在笑什么，却使劲拍打自己大腿，跟着哈哈大笑；这一下，逗得白秋秋也捂嘴轻笑起来。/p

惟有平素爱笑的云霖没有笑。/p

他将瓷盏伸出窗外，接住几片桃瓣。/p

恰好元毓抬眼看到。他揩掉眼角的泪花，笑问道：“云霖莫非还要给这茶加料不成？”/p

云霖仿若没有听见，满目皆是粉色阳春。/p

又轻声念道：“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元毓缓缓收起笑容。接着，照棠就用脆生生的童音续道：“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p

楚寒还赖在元毓腿上，笑嘻嘻道：“正所谓触景生情。楼公子心中的这人面和桃花，想来是件风雅之事，何不讲出来与我等分享……”话未完，他就被元毓推出去，摔在地上。元毓蛮横道：“你脑袋硌着我的东西了。”楚寒爬起来，灰溜溜地摸摸鼻子，端正坐回元毓的身旁。/p

就在此时，云霖将茶水泼出去，轻声道：“茶与酒不同，擅自添加别的味道就会失去本味，反倒不淳，故而，桃瓣入茶不过是桃瓣多情罢了。”/p

元毓问：“那桃瓣入酒呢？”/p

云霖道：“不多情，不无情，恰到好处。”说罢，看向元毓，相视一笑。/p

见此情景，白秋秋倾身过来，不偏不倚，正好挡住他二人的“眉目传情”。/p

她为云霖斟满一杯茶，双手递过去，嗔道：“表哥，你看你光顾着说话，连茶水都忘记斟了。”云霖避开她灼灼的目光，即不接茶，也不回应。白秋秋尴尬处在原地。幸好有伶俐的丹雪知晓自家公子的脾性，遂替他接过来，解释道：“表少爷，外人不知道，难道您还不知道吗？我家公子素有洁癖，自己用的东西还好，若是别人碰过的东西，公子就断然不会再碰啦。”/p

这番话也不知道是解释给白秋秋听，还是故意解释给旁人听。/p

总之，元毓稍稍一愣。他快速回忆一遍与云霖这些天的交往，且不说他赠的扇子和桃花糕，就单说在鸾镜公子那处，云霖也没有如此矫情；想来这个丫头是故意说来唬白秋秋的。/p

这般一想，小侯爷心情倒是有几分舒畅。/p

却在这时忽然听到白秋秋压低声音质问云霖：“所以，是不是别人碰过的人，你也不会再碰了？”她说话声极其轻微，奈何小侯爷有双招风耳。很快，就听到云霖低声呵斥：“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p

白秋秋泪眼婆娑，咬咬下唇，便不再言语。/p

这时，终于看出异样的，极为耿直的司徒冽突然咋呼道：“白家小哥，你怎么哭啦？哎，是不是谁欺负你……”/p

楚寒赶紧扑过去捂住这个大嘴巴。/p

转过脸，又对白秋秋笑道：“小白公子莫要见怪，咱们家少英啊什么都好，就是脑子不太好使。”/p

司徒冽使劲掰楚寒的手指，奈何怎么都掰不开。/p

他像只可怜的小黄猫儿，呜啦呜啦地抗议着。/p

这边闹得正欢，那边小侯爷却站起来弹弹衣摆，颇有礼数地拱手道：“感谢大家今天陪我上山游玩。现在，我要去完成我的《夕照蝉鸣图》了。”/p

说罢，连跟藜芦长老都没有招呼一句就离开。/p

茶室外，微风徐徐，粉色桃瓣随风旋舞，竟像是下着一场粉色的雨。/p

元毓想起刚才云霖说的话：“不多情，不无情，恰到好处。”/p

他的嘴角慢慢扬起一抹温柔的笑，后退一步，将背抵在竹门上。就在这时，藜芦长老的声音从屋内传来：“此处桃林尽头有一摩崖，乃是青玄真人亲笔所题，小施主不妨去观摩观摩，或许能化解你的心魔。”/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