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门下持仪杖(1/2)
在老街这种地方,男女之防就是个屁!黄泥墙、茅草席的一坨又一坨破屋子,挑水的阿公在窗下抠脚、担粪的大哥在对过晒裤衩,小姑娘跟小男孩一样,破衣烂裳,衣不蔽体,在发育得胸脯能顶起衣裳之前,最好赶紧的卖出去当妾当丫头,否则留下来容易被人**……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这穷巷子里还真没发生多多少**案,某些人有这个贼心也没这个贼胆,生怕办完事后只听一声唿哨立马被苦主七大姑八大舅左亲朋右邻舍围而堵之、聚而诈之,叫其拿出遮羞费来。照惯例,所有参与围堵的,都可以从这笔费用中分红,所以你可以理解,这个价码往往是会被抬得非常之高的,扒皮刮油、敲骨吸髓,尚不足以形容之。没几个人付得起,只好绕着走。
这些人看到周孔目,却绕着周孔目走。
便装的小衙役乖觉的紧紧跟在周孔目脚步后头,似乎生怕落出半步,就被老街的影子扯了去,嚼吃了还不带吐骨头的!
周孔目走出一段,抬头。
这样的街区里,竟然有一座很正常的青檐白墙屋子。青得水洗般干净,白得像一个嗤笑。
周孔目刚抬头,屋子里就有动静了。
门开了。
先出来的是一对青衣泼皮,利索的跃出门槛,分两边站好。
一般时候,这种泼皮见到孔目、刑吏们,都是如鼠见猫,不是逃跑,就是叼条鱼来上前献媚讨好。可这次,青衣泼皮眼角扫过周孔目,竟然都不问好,当没看见似的。
这事儿就有点意思了。周孔目嘴角含起个笑来,领着小衙役让开两步,双手抱臂、背贴着墙,看着。
这对青衣泼皮站好,后面又跳出来一对泼皮,这次还不是空手,手里拿着的是短棍,也在原来一对泼皮旁边站定。
再后面又有一对泼皮,手里攥的是麻绳,一般儿在先前泼皮再旁边站好了。
前前后后,出了四对泼皮,如皇帝的仪仗队般就位了,才有一对黑衣的少年郎,恭恭敬敬把一位土皇帝扶出来。
这位土皇帝穿着团寿织锦的黑褂裤,手里搓着一对麻胡桃,眉毫又白又长,低着眼睛。黑衣少年郎在他耳边说了句话,他才抬起眼帘。
眼皮一抬起,那双小眼睛里,倒是精光四射,比少年的目光都更明亮些。
这明亮的目光笔直射向墙边的周孔目。
周孔目已迎上前,拱手道:“南宫大爷安康哪?”
这位黑绸衣寿眉土皇帝,就是锦城混混界的统领、泼皮圈的老大,复姓南宫,合法的家产就已经很丰厚,人都敬称他一声“大爷”!
所以说做人哪,不管混哪行都好,总之一定要做到精。看这泼皮混混,原只有不上进的年轻的才干这个,若是上了年纪,还只在这一行时打滚,后生们都要看不起他。可是南宫大爷,硬是做到现在,哪个敢不服?哪个敢不敬!
可见行业无论贵贱,做得好,就成了终身的事业。
周孔目很拎得清,主动上前行礼。
南宫大爷双手将他扶住:“周孔目!别这么着。我这个人,最敬重的就是有真本事的人!我得给你行礼!”
“您客气了。”
“哪儿的话!不怪我老实讲,你们那儿某某老爷、某某老爷,若脱了那身官服,就给我提鞋我都不要。可周孔目你,什么时候愿意来我这儿,我都拿拜先生的礼待你!”
“南宫大爷!听说越是成功者,越是虚以待人,我今儿信了。连对周某这样的草芥,您都肯谬赞。真正有本事的人一定更和您谈得来了!”
“咳!我谬赞么?周孔目看不上我这里位置才真!也是,我若真挖了周孔目过来,唐太守那里如何交代?我南宫某人,可以不敬天不敬地,却不能不敬父母。周孔目你可是父母官的左膀右臂啊!”
“南宫大爷这是让周某无地自容了……”
把客套话周旋到这个地步,也真是够了。周孔目接下来单刀直入了:“大爷发财哪?”
南宫大爷诚恳的说:“真不是我。我不敢给太守添堵,给谢公子找事儿。”
周孔目慢慢拿出一个盒子。
衙门里专用的证物盒,有很多尺寸。这个只有半个巴掌大。别瞅它小。越小的东西说不定越贵重!这玩艺儿装过东滨的星沙、画城的火石、鲛人的泪珠、天孙的落发!
这次盒子里,却只有两粒灰乎乎的东西……不,说灰也不太妥当,它是带点儿黄、带点儿褐、带点儿棕,像地上随便拈起来的土粒,色调含混而朴实,平平无奇。
南宫大爷看一眼就明白了:“啊,蟋蟀的粪便。”
“大爷是个行家。”周孔目道,“小人最敬佩行家们。拿着这个,连蟋蟀生前吃过什么药都能查出来。”
话点到这里就够了。周孔目怀疑南宫大爷给云柯的蟋蟀下药,造成其惨败,于是席卷场上花红。
说起来,那可真是一场豪赌啊……搞点手脚再正常不过。
可那是谢家的公子!再庶出、再不争气,也不是一个混混头子可以动的。否则当豪门是什么?
周孔目身为豪门的走狗……不,朝廷的胥吏!话说朝廷是豪门撑起来的朝廷,当然的!不然还能是草民们的朝廷吗?于是周孔目很分得清自己应该站哪一边。
就算主子还没发现的威胁,他也该嗅得出来。不该他也称不上是条好狗了。
南宫大爷当然知道厉害,诚恳道:“我相信周先生,望先生也信我。我知道分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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