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陇头歌(四)(2/3)
远不够……青年知道她一定还隐瞒了些什么,不过他也没有追问的意思。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还有一事不解。”青年平静问道:“你是如何发现那侍卫是乔装的?”
“他的尾指断了一截。”冯小怜想了想,说道,“之前他乔装成送我上画舫的船夫,他划桨时,我留意到了这点,侍卫又说那划船的家丁死了,之后在画舫上看到那侍卫尾指也是如此,就知道了。”
“既然知道还敢泼他,你的胆子很大。”
冯小怜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脸颊旁露出两个甜美的小酒窝,“……那是硬撑的。”
太阳缓缓沉没了下去,天色渐暗,河畔旁的火光跳跃着,将火堆旁的少女和青年渲染上淡淡的橘色光晕,看起来十分温暖宁静,将仅着中衣浑身湿透的狼狈感驱散了不少,只是这样的组合怎么看都有一些怪异。
冯小怜心头也有一丝怪异。
心头的猜测渐渐将要变为现实,按照她恪行的谨慎小心而言,她应该扮成木讷懵懂的无辜家技,或者干脆来个“反其道而行之”,直接做出阿谀奉承之态惹得青年厌烦,不过她一向觉得自己的演技只能唬唬人,而且如果她的猜测没有错的话,这青年可是一演就演了足足十数年,尚不知要演到何时去,在这位面前装无辜,无异于是班门弄斧了。
于是冯小怜为了使自己不再那么别扭,终于是忍不住随口问道:“你说什么时候会有人来救我们?”
“不出所料的话,很快。”青年看着湖畔,言简意赅地道,他虽不拒绝说话,却依然是画舫上那般古井无波的模样——虽然他并未去刻意冷漠如冰,却总让人有难以亲近的淡淡倨傲,与宇文直那令人如看见了毒蛇般浑身发颤的刻薄冷厉截然不同,仿佛是刻在骨子里的矜持,除了令人敬畏之外,不会让人觉得一丝不适。
冯小怜似乎想到了什么,征询地看了他一眼,“要……把火熄了吗?”
船沉之际,她怕尚有刺客埋伏,不敢露头,便不惜冒着力竭的危险朝着远处游去,而此时,她自然也怕外面已是沸反盈天,前来寻他们的不是朝廷禁军府中侍卫,而是来势汹汹的杀机……
“不必。”青年下颌微扬,淡淡道:“方才夸你胆大,怎么此时又胆小如鼠?”
“这叫谨慎!”冯小怜毫不在意,也渐渐习惯了这样的聊天,不由露出了几分灵动直率的本性来,笑嘻嘻地道,“我说了我是硬撑,你才是真的胆大,所以我在画舫上就在想,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这次刺杀?”
“不知道。”
“那你怎么好像一点也不怕?”
青年沉默了一下,平淡地道:“如果敌人知道你会怕,他们就不会怕你。”
“嗯。”冯小怜认同地点了点头,认真说道:“就像在林间遇上了黑瞎子,若是转身就逃,便绝无活命之理,若是要与它对峙相视,气势丝毫不输,才有一线生机。”
青年皱了皱眉——看她仪态行止皆是大户人家的教养,不知她从何处听来的这些道理,不过既然见过她临危不乱反手戮贼的模样,便也不以为意,只是瞟了她一眼,“你不问刺杀是何人指使的么?”
冯小怜毫不犹豫地摇摇头。
既然没有保护自己的力量,就要有小人物的觉悟——这是她的一贯作风,青年所说的,正是她方才看似闲散的聊天中小心翼翼不敢去触碰的东西。
“愚蠢。”青年毫不留情地给出了一个与宇文直一样的评价,“既已置身其中,你莫非以为还能全身而退?”
“少知道一些……便少一些危险。”
“危险,亦是机遇。”青年看着火堆,漆黑的瞳孔里仿佛有一簇火苗在跳动着,却又显得他的双眸如琉璃般不惹尘埃,只是一味地清冷剔透,“旁人羡也羡不来的机遇在你面前,你却装作缩头乌龟,谨慎至此,毫无年轻盛气,倒也少见。”
冯小怜手中拨弄着火堆的木柴微微一顿,暖色的火光映着她没有血色的脸愈发苍白,她抿了抿唇,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救了我两次。”青年站起身,将那件尚未干透的衣裳套在了身上,看着对岸渐渐可见的船影,冷漠地说道:“如果想要求些什么的话,趁早开口。”
一瞬间,冯小怜心中猛跳,连呼吸也急促了起来。
她从未想过人生竟可以如此之轻,轻得只取决于脑中纷乱刹那间一瞬的念头,轻得将因她说出的一句话而化作数十年的行走轨迹,是贵是贱,是飞上枝头,抑或是跌落尘埃……
这的确是旁人羡也羡不来的机遇。
大机遇。
却也是一个唾手可得的甜美陷阱。
沉默了许久,冯小怜做出了决定。
“……我要活着,离开卫国公府,以及一个不会被打扰的承诺。”
青年负手而立,清俊挺拔的身姿如同严寒雪松,别有一番巍然之势,他听到了这个有些奇怪的答案时,他只是有些意外,“你不是一个甘于平凡之人。”
“我比较怕死。”跳跃的火光中,冯小怜笑了起来,“所以活着是我的前提条件。”
此时,船影愈发清晰了起来,玄色服饰的兵士见了升起的火光,船上喧哗了起来,然后越来越多的小舟从四面八方汇集了过来,浩浩荡荡地朝他们驶来……
“我说过,你不是一个甘于平凡之人。”青年看着愈发靠近的船影,平静说道:“还有一次机会,你会用上的。”
第2页完,继续看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