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周邦彦(十六首)(1)(3/4)

【简说】

这首词的特色是“含蓄”。陈廷焯指出：“乌鸢虽乐，社燕自苦，九江之船，卒未尝泛。此中有多少说不出处，或是依人之苦，或有患失之心，但说得虽哀怨却不激烈，沈郁顿挫中别饶蕴藉。后人为词好作尽头语，令人一览无余，有何趣味?”梁启超亦认为本词“最颓唐语，最含蓄。”

这是周邦彦元祐八年(1093)在溧水(今江苏县名)任上所作。上片写景，观察细致入微。如“费”字不仅点出“衣润”，还关联到“地卑、山近、雨多”，至于莺雏、梅子、嘉树、乌鸢、小桥等，都是倚阑所见，以着力道出“静”字，将羁旅愁情融入景中。过交直抒胸臆。“年年如社燕”十三字，以社燕自比，形容自身行踪难定。“莫思身外”写愁怀难遣，“长近尊前”想借酒自慰。“憔悴”句一转，指出听歌闻乐，徒添烦恼。结末以“醉眠”暗示倦客心情，词意蕴藉而余味不尽。

苏幕遮

燎沉香1，消溽暑2。鸟雀呼晴，侵晓3窥檐语。叶上初阳干宿雨。水面清圆，一一风荷举。故乡遥，何日去。家住吴门4，久作长安5旅。五月渔郎相忆否。小楫轻舟，梦入荚蓉浦6。

【注释】

1燎(liao)沉香：燎：小火烧炙。沉香：香名。用薰香科植物做成。这句是说在房中焚起沉香。

2溽(yu入)暑：盛夏湿热天气。

3侵晓：即破晓，天刚亮。

4吴门：古代吴国(包括浙江北部)建都于吴(今江苏苏州市)。吴门为其别名。

5长安：借指北宋汴京。

6芙蓉浦：长着荷花的水边。芙蓉：指荷花。

【简说】

本词上片写客居他乡，夏日清晨，雨后雀噪初晴。“叶上”三句，先描绘朝阳之下，荷叶的光润清亮。再刻画风过处水上荷花一一飘举的绰约姿态。王国维称之为“此真能得荷之神理者。”(《人间词话》)下片追忆江南故乡、故人，又不知自己何日方能归去，只好在梦中乘小舟重游旧地了。

少年游

并刀如水1，吴盐胜雪2，纤手破新橙3。锦幄4初温，兽香5不断，相对坐调笙。低声问、向谁行6宿，城上已三更。马滑霜浓，不如休去7，直是8少人行。

【注释】

1并刀：并州出产的剪刀。如水：形容剪刀的锋利。

2吴盐：吴地所出产的洁白细盐。李白《梁园吟》：“吴盐如花皎如雪”。

3纤手：纤细的手。破：剖开。

4幄：帐。

5兽香：兽形香炉中升起的细烟。

9谁行(杭)：谁那里。

7休：罢休。

8直是：就是。

【简说】

张端义《贵耳集》说本词是记叙宋徽宗在妓女李师师家的情事；“道君(徽宗)幸李师师家，偶周邦彦先在焉，知道君至，遂匿床下。道君自携新橙一颗，云江南初进来，遂与师师谑语，邦彦悉闻之，隐括成《少年游》云。”这当是传闻之言，不足为信。

上片描绘室内情景：破新橙，焚兽香，坐吹笙。这是实写。下片想象室外情景：已三更，马蹄滑，霜又浓，少人行。前者用实物烘托室内温馨气氛，后者以语言渲染室外寒冷景象，从而传达出这对恋人难舍难分的心情。

花犯梅花

粉墙低，梅花照眼，依然旧风味。露痕轻缀。疑净洗铅华，无限佳丽1。去年胜赏曾孤倚。冰盘同燕喜2。更可惜，雪中高树，香篝熏素被3。今年对花最匆匆，相逢似有恨，依依愁悴4。吟望久，青苔上、旋看飞坠5。相将见、翠丸荐酒6，人正在、空江烟浪里。但梦想、一枝潇洒，黄昏斜照水7。

【注释】

1铅华：擦脸的粉。曹植《洛神赋》：“芳泽无加，铅华不御。”李善注：“铅华，粉也。”这三句是说梅花上面留有露水痕迹，象是洗尽脂粉，显得丽质天生。

2冰盘：果盘。燕：通“宴”。这句用韩愈。“冰盘夏荐碧实脆。”诗意，指喜得梅子以进酒。

3篝(gou沟)：熏笼。这句比喻梅花如篝雪如被。

4悴(cui脆):忧也。这两句是指梅花似亦知别恨而含愁。

5旋看飞坠：屡屡看梅花飘飞坠在青苔上面。

6相将：行将。翠丸：梅子。

7潇洒：凄清之意。黄昏斜照水，用林逋“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诗句。

【简说】

本词是借咏梅感叹自己萍踪无定、离合无常。上片从眼前写起，即梅花盛开、风情如旧，忆及去年独赏雪中素梅的雅兴。下片仍从今年写起，人将远行，梅花亦似惜别而坠落。待到梅子熟时，自己身在江上，只能遥想潇洒扶疏的梅影，通篇写得纡徐反复，真可说“圆美流转如弹丸”。

六丑落花

正单衣试酒，恨客里、光阴虚掷。愿春暂留，春归如过翼1。一去无迹。为问2花何在，夜来风雨，葬楚宫倾国3。钗钿堕处遗香泽4。乱点桃蹊，轻翻柳陌5。多情为谁追惜。但蜂媒蝶使，时叩窗隔6。东园岑寂7。渐蒙笼暗碧8。静绕珍丛底9，成叹息。长条故惹行客。似牵衣待话，别情无极10。残英小、强簪巾帻。终不似一朵，钗头颤袅，向人欹侧。漂流处、莫趁潮汐。恐断红、‘尚有相思字，何由见得。

【注释】

1春归，即花谢的代替语。翼，鸟翅膀，这里用来指鸟。陈元龙注引杜甫《夜》：“村墟过翼稀。”本句是说春天的逝去如鸟儿飞过那样迅速。

2为问：就是“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