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面 试(三)(1/2)
“不要紧张,儿子,记住要镇定,镇定。礼节方面更不能忽视,今天的评委那全是县里聘请来的学者、教授,还有县领导,他们都是有头有脸有教养的人物,你一定要谦虚,说话要有分寸。你在机关工作几年了,不能像社会上那些老大粗那样,说话没谱,印象很重要的。你放心,你舅已经跟他们打过招呼了,就看你今天的发挥了。记住说话要有眼色,如果评委们点头了,说明你说到点子上了,就继续发挥。知道了吧?”一个戴眼镜的中年男子拍了拍旁边的比他高出一头的儿子的肩榜说。
“爸,我知道了,你就等着我的好消息吧!爸爸再见!”
“好,再见!”
男子优雅地和儿子摆了摆手,以示告别。随即从上衣口袋里掏出香烟和打火机,从容地排出一支,“卡嚓”一声点燃,悠然地吸上一口,任烟雾袅袅地升上天空。便哼着小曲,转向离去。
老时夫妻俩无言地对望了一眼,老婆叹了一口气,老时知道她叹气的内容。“不管它,死马当活马医,有集没集赶一集。”他自己给自己打气。
“也只能这样了。”老婆低着头说。
“闺女,不要怕,胆子放大一点,把这几天你在家背的那些个东西,还有你念了十几年的书全说给他们听,不怕面不过去。”一个肩榜上打了两块补丁,头上包着深绿色三角巾,穿得鼓鼓囊囊的老妇女,不住地叮嘱着已经走到她前边的一个姑娘。
“妈,我知道了。你都说了八百遍了。什么面不面的,这叫面试,就是人家问什么你就答什么。那人家不问的东西也不能瞎说吧。行了,你就在这门口等着吧,我进去了。叫你不来你非要来,我又不是三岁小孩。”走在前面的那姑娘回过脸来说。
因为没有来得及看这姑娘的面容,只能从背影看到她的装束,她上身穿一件蓝底带花的夹袄,下身是一条满大街都能看得到蓝色裤子,衣服虽然旧了点,皱纹倒是没有,脚上是一双黑灯芯绒布鞋,头发是那种这个年纪90的女孩都留有的那两个不长的辫子,自然地翘在脑后,红色的辫梢,总之一眼看上去那就是典型的乡妹子。
女儿已经走出去很远了,那位母亲还是保持着那样翘望的姿势,甚至曾经几度抬脚想向前迈动,她想去帮女儿,但是她还是停下了,她能帮她什么呢?此时,一辆汽车从她身边经过,刺耳的鸣笛,让她厌恶地瞪了那车子一眼,她是嫌那声音惊扰了她那颗捏在手里的心。
“看来这对母女和我们一样也是来自乡下的。”老婆小声对老时说,更多的是看着他。
他知道老婆的意思,是让他不要怕,还有和他一样的人在。是啊,老时心想,有什么怕的呢?在这个世界上还有更多的像他们这样的人,想要改变自己的命运,确切地说,有更多的人想要通过改变自己的命运来改变别人的命运——那些需要帮助的人的命运。
“那我去了。”他像是下了最后的决心,便头也不回地往校园走去。
大喇叭里还在一遍一遍唱着《希望的田野上》,听着这歌,老时就想起了当年带领群众上河工的情景。大冬天的,河道上是人山人海,红旗飞扬,男男女女的都只穿着单衣服,头上在吐吐地往外冒热气。他们边伸出手来抹去脸上的汗,边不忘相互说一些诨话,女人红着脸跟着推着重车的说野话的男人后边追打着,男人边咧嘴笑着边飞跑着,忘记了车上推的是满满的土。那场景,现在回想起来还是让人感到热血沸腾。
这歌子听上去就是让人振奋,老时不觉加快了脚步,仿佛浑身充满了力量。
面试室里鸦雀无声,主考官看上去四十多岁,男性,小眼睛,梳着分头,一副精明能干的样子。旁边坐着十来个专家评委,个个表情严肃,一副严阵以待的架势。
等待面试的考生则拿了自己的号,在另一间屋子里候着,大家心里都有十八个小鼓在敲,相互都能听到来自那厚厚的衣服里面的声音。听到喊到自己的名字和号头,心跳就似乎停止了,只有嘴巴和鼻孔在喘着气。女孩子们还在抓住最后一刻,不停地翻看着手中的资料;男人们则好奇地不停往窗外张望,或相互说着话,以分散凝固的空气。
好,我们下面开始面试:一号,沈小芳。
“沈小芳,快,叫你呢。” 叫号的说,这是个中年女人,看上去蛮慈善的。
沈小芳紧张地两只手死死地拽着自己的衣角,那件蓝底带花的夹袄痛苦得似乎变了型。她从众目睽睽的紧张中走出,来到另一个令人窒息的虎视眈眈前。
“沈小芳,请你说一说你为什么想从事民政工作?”主考官问,“不着急,可以先考虑分把钟,再作答。”
“我,我,我。”主考官的问话就像黑夜里突然伸出的一双白手,早已把这个二十多岁,普通的农村姑娘吓得面如泼血,浑身冒汗,她这个阵势倒把那些专家评委们弄得都低下了头,甚至个个的连气都不敢大喘,唯恐吓着她。
“不着急,慢慢说。”主考官再次小声地说。
“嗯————这个,这个,”她头脑里飞快地搜索着:这个书上也没有啊。“唉!那我就直接了吧,我大伯家一家五口人,有两个大人都是残疾,三个孩子又在读书,家里连饭都吃不上,可是年年大队的救济总是没有他家的份。我娘说,让我就考这个工作,一定要给大伯家弄到救济。还有,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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