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阿策辰年(2/3)
來贺喜观礼的人极多,那大厅虽大,却仍是被宾客挤了个满满当当,就这般还有许多宾客不得入内,当中不少人都是奔着聚义寨寨主來的江湖人士,也沒得什么讲究,见踮起脚也瞧不见一对新人的身影,便有人索性踩上了游廊围栏,又或是跃到了庭中树上,乐呵呵地瞧着热闹。如此一來,那坐在对面屋顶的封君扬便也沒引得人注意,反倒有人瞧着他这地方好,不禁也跳了上來,在他不远处坐下,笑道:“兄台选的好地方,这里瞧着最是清楚。”
封君扬却充耳不闻,理也不理,倒是跟在他身边的顺平怕被人瞧出破绽,忙向着说话这人赔了一笑,然后又面露焦急地凑到封君扬身边,低声央求道:“爷,咱们走吧。”
封君扬仍是不予理会,只静静地看着那向着大厅缓步而去的一对新人,有傧相立于厅前朗声礼赞,那人显然是内家高手,声音洪亮震耳,竟能将宾客的喧闹之声俱都压住,清晰响亮地穿到院内的每个角落。
“一拜天地,夫妻携手,天长地久。”
挡在大厅门口的宾客纷纷闪身让开,郑纶牵着辰年缓缓转过身來,对着门外正欲跪拜天地,抬眼间瞧见对面屋顶那人时,却是一下子愣住了。
封君扬抿着唇角,起身从屋顶跃下,在众人瞩目中,一步步走向他们二人,辰年头遮盖头,瞧不见外面发生了什么,待那喧闹的人群渐渐安静下來,这才听到了这一步步走近的脚步声,最后在厅前停住,立在那里半晌沒有动静。
郑纶先反应过來,向着封君扬拱手一礼,沉声问道:“云西王可是來观礼的。”
封君扬不答,只安静地看着辰年,轻声问她道:“你真的要嫁给别人。”
辰年默了片刻,隔着盖头淡淡答道:“云西王远來贺喜,谢辰年不胜荣幸,只是还请您移步观礼,莫耽误了我的吉时。”
封君扬却是弯唇微笑,只轻声问她:“辰年,你真的要嫁给别人,你不嫁阿策了吗?”
辰年良久沒有回答,郑纶不觉转头去看她,手上轻轻地扯了扯两人同牵的绸带,却见她手执的一端有小小两片润湿,他心中倏地一紧,说不出是痛还是酸,只得别过了视线,转头去看封君扬,道:“请云西王让开。”
说完又吩咐身边心腹,已有所指地说道:“云西王远來辛苦,请下去好好安顿。”
顺平那里再忍耐不住,从人群中冲出,指着郑纶痛声骂道:“郑纶,你这个狼心狗肺背信弃义之徒,我之前是瞎了眼,竟把你当兄弟看待。”
郑纶的护卫涌上欲來擒封君扬与顺平两个,人群中却又忽地跃出几人,挡在封君扬与顺平之外,手执劲弩,指向众人。
郑纶冷笑,道:“原來云西王是有备而來,这是想要抢亲吗?只是你也太小瞧我郑纶了。”他扔了手中绸带,正欲上前,身旁辰年却伸手拉住了他:“大喜之日,不易见血光。”
她又转身,朝向封君扬的方向,淡淡说道:“封君扬,瞧在你我相识一场的份上,还请你不要搅了我的婚礼,你若想要观礼,就请站至一旁,若是不想,还请离去,莫要惹得我夫君发怒,伤你性命。”
封君扬静静看她半晌,忽地浅浅一笑,应道:“好,我观礼,我看着你与他拜堂成亲。”
郑纶心中愧疚,又怕被人瞧出破绽,一时竟不敢去看封君扬,只弯腰重又将那绸带拾起,冷声与那傧相说道:“还愣着做什么。”
那傧相这才反应过來,忙又朗声喝道:“一拜天地,夫妻携手,天长地久??”
他声音洪亮依旧,只是人群再沒了刚才的热闹。
封君扬就立在那里,看着辰年随着郑纶慢慢跪拜下去,在她的膝盖触地的那一刻,他的胸口像是忽地被利剑刺中,那剑尖精准无比地穿心而过,然后慢慢一搅,又缓缓地抽回,疼,很疼,可即便这样疼,他却连眼都不敢眨一下,生怕眼睛眨了,就会蒙上泪,会看不清她,看不清她这一身火红的嫁衣,与那绣了龙凤呈祥的盖头。
这抽礼,原本该是他的,原本该是阿策与辰年的。
她曾缩在他的怀中,羞怯地问他:“阿策,等我义父回來,我们就成亲,好不好。”
他是怎样答她的。
他说:“好。”
她也曾睁大泪眼,一字一句地问他:“你以后可会与芸生拜堂成亲。”
他又是怎样答的。
他说:“会。”
她还曾问他:“你要我顶着芸生的名嫁给你,是么。”
他回答:“只要我们能在一起,何须再计较你是什么身份嫁我。”
谢辰年这个名字沒用,封君扬永远也不能娶一个出身匪窝的女子,这是他早就明晓的事情,直到这一刻,她用这个名字嫁给了另外一个男子,她用这抽礼,明明白白的告诉他,从此以后,谢辰年再不是阿策的辰年。
飞龙陉中那个有着圆圆脸蛋,鼓着腮帮瞪他的小山匪,那个肯挡在他身前和野狼拼命,拖着他翻山越岭的倔强姑娘,那个亲吻时连闭眼都不知道的傻丫头,那个大胆地俯下身來吻他的辰年,那个羞涩地说着“阿策我好喜欢你”的辰年,那个被他哄骗失身,却说“你又打不过我”的辰年,那个肯拿性命为他疗伤,明明痛得难忍却仍咧着嘴向他笑的谢辰年??
从此以后,她再不是阿策的辰年了,谢辰年沒能嫁给阿策,她将是别人的妻,封君扬忽觉得喉间发甜,那声闷咳再也忍耐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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