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5）原上草之黑暗中的宁静(2/2)

梁晓易重新坐下，摇头说：“我是闲得慌才去帮你弄这个。”

女人没有理他，而是目光盯着桌子上的档案袋，良久才说：“我相信能成功的，到时候……”

“妈！”梁晓易忍不住打断她的话，“妈，你想得太简单了！你不了解他，他是一个大学生了，他有独立的人格和价值观，他已经不是一个孩子了，不会被你用几颗糖果或几句歌谣就哄过来！你有没有想过，当他知道你的存在以及我的存在对他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这二十几载所知道的，所感受的，所相信的统统颠覆了！而且当年……”

“别说了！”女人颤抖的手拿起打火机，点燃了嘴中的香烟。她深吸了一口，吐出的烟圈笼罩了她的脸。

梁晓易意识到自己有点过分了，也闭上了嘴巴不再说话。

静静地过了半晌，女人才重新开了口，恢复了从容忧郁的姿态。

她语调平淡：“我决定来的时候，已经做好了心里准备。一切都是妈妈的错，妈妈会独自去面对他。所以，妈妈这次会在这里长住，至少半年。不，一年。”

梁晓易质疑的看着她，直到被她眼睛里坚定的光芒所打败。他的目光越过她的身体，落向她身后巨大的落地玻璃。

窗外的天空中翻涌着一大片一大片红灿灿的云霞，不久前还铺天盖地的大雨已经停了下来。平静得像是世界一直是如此晴好。夕阳的余晖透过冰蓝色的的玻璃幕墙渗透进来，将沙发后面的一片区域笼罩在冰冷而惨淡的光亮中。那光也打在了她的脸上，把她一大半的脸染成了又蓝又红，看起来像是化了一个异常悲伤的妆容。

这一瞬间，梁晓易仿佛踩进了一片寂静的蓝色海洋，没有任何的挣扎，就随着冰冷透骨的海水，一点点沉进最深处。

放眼望去，窗外的地平线上，耸立着一片被脚手架包围起来的建筑群。

虽然工地上已经亮起了一盏盏照明灯，但依然可以看到一个个如同蚂蚁般渺小的身影穿梭奔忙在钢筋水泥之间，他们戴着橘黄色的安全帽，他们的身上穿着沾满尘埃的看不出颜色的衣裤。他们将肮脏的粉尘吸进肺里，又从肺里将满是粉尘的肮脏吐还给空气。

然而不久之后，一切的肮脏都将被他们的肺，他们的身体带走。这里将变成一片绿树如茵，喷泉、音乐、灯光相辉映的“世外桃源”，这里巨大的铁门边，将立起一块华丽的碑，上面用金粉雕刻着：顶级花园式酒店。

——比如这里。

黑暗中蠕动的触角，裹着无数曾经的美好，闪着湿漉漉的绿漆漆的光。

嘀嗒嘀嗒，嘀嗒嘀嗒。落下来，腐蚀着脚上的每一寸土地。被荒草覆盖，被风沙淹没，在时光无情的消耗里，长埋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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