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有心无力鸳鸯殉主(2/3)
偏偏贾芸应了以后,贾政又跑出来指手画脚,说什么‘诗云’‘子曰’;又说什么‘丧与其易,宁戚’。听他的意思,老太太的丧事,只要悲切才是真孝,不必糜费,图好看的念头。简而言之,就是要省钱。贾芸听了,一边暗中鄙视他的人品,一边也乐得轻松少费力,左右自己不过是听命办差,办的好与不好,都有贾政的名去顶着呢。鸳鸯没法跟贾政理论,只得打主意把里面弄得体面一些,于是便传出话去,将花名册取上来,一一的瞧了,却又发现新问题。原来贾政一家几次三番的折腾,早把得用家人都折腾光了,眼下剩的基本都是当初分家后留给贾赦一家人的。可是这些人中,三分之一都跟着贾赦去了任上,下剩的三分之二中又有三分之一跟着贾琏跑腿办差,这一部分还以年轻力壮处事灵活的居多,又有三分之一多充作执事依仗天天跟着邢夫人凤姐儿两个入宫尽礼,眼下剩在府中的,统共男仆只有二十一人,女仆只有十九人,馀者俱是些丫头,而三春姐妹的丫头又不能使唤,这便又少了许多,再剩下的多是粗使的小丫头和洒扫婆子等,便是这些加起来也不过三十多人,难以派差。鸳鸯心里发苦,犯愁的想道:“老太太体面了一辈子的人了,临了这件大事怎么却没法风风光光?她的事倒没有东府里一个重孙媳妇的人多,这样混办一场,将来可怎么去见老太太?”想毕,不禁蒙头大哭起来。
一场没哭完,便听外头乱纷纷叫道:“今儿第三天了,里头还很乱,叫了半天,上了菜,短了饭:这是什么办事的道理?亲戚太太奶奶们动了气,我们可没法赔补。”鸳鸯急忙抹干眼泪,匆匆洗了把脸进去吆喝人来伺候,将就着把早饭打发了。偏偏那日人来的不少,虽说没有格外尊贵的人物,可是那些本家碎嘴婆子刻薄奶奶们更难伺候,里头的人等不到好饭好菜,一个个都死眉瞪眼的。鸳鸯只得在那里照料了一会子,她乃是丫鬟的身份,哪里压服得了人?一进门就是好一阵子指桑骂槐,心里委屈的无以复加。好不容易强忍住眼泪哄好了,又惦记着外头派人,赶着出来,叫了旺儿家的传齐了家下女人们,一一分派。众人都答应着不动,鸳鸯急道:“什么时候,还不供饭?”众人道:“传饭是容易的,只要将里头的东西发出来,我们才好照管去。”鸳鸯啐道:“糊涂东西!派定了你们,少不得有的。”众人心中暗骂死蹄子小娼妇,却碍于她是二老爷和大奶奶做主订下的,没法明着翻脸,只得面上勉强应了,却仍然不动。
鸳鸯一见,心知贾母走了,她的茶也凉了,如今这些人再不是跟在她身后要讨“鸳鸯姑娘”欢心好哄些好处的人了。她心中又气又恼,更觉十分悲凉,口中却不敢再言,只得含悲忍泣的行下一礼,低声下气道:“大娘婶子们可怜可怜我!你们不齐截,叫人笑话的是老太太,好歹你们豁出些辛苦来!便是不瞧我的面子,也该想想老太太的好处。老太太这一辈子也没有遭塌过什么银钱,如今临了这件大事,必得求大家齐心协力体体面面的办一办才好。
这些人一见鸳鸯被她们治的服了软,当下揭去伪装,毫无顾忌的暴露出狰狞面目,一个个极不客气的审问她们关注的重点:“姑娘原先也是办大事的人,怎么连这点道理都不懂得?差使人去做事,却不给发下银子,叫人怎么去做?”
鸳鸯辩解道:“大宗的银钱都放在外头请廊下芸二爷分派家人办事,现在外头棚杠上要支几百银子,这会子还没有发出来,内里的好歹俭省俭省,先让他们凑了手再说。”
众人乱纷纷嚷道:“好端端的,怎么叫外家的爷们办去?他们哪里是能尽心的,钱进了手,怎么还有出来的道理?不知道如何自己去逍遥呢。怨不得我们听见外头男人抱怨说:‘这么件大事,咱们一点摸不着,净当苦差。’叫人怎么能齐心呢?”
鸳鸯一听,她们到如今这时候还只想着怎么中饱私囊,借主子的死发自家的财,一口气撞上来,往下一咽,眼泪直流,只觉得眼前一黑,嗓子里一甜,便喷出鲜红的血来,身子站不住,一个劲儿的往下滑。幸亏琥珀急忙过来扶住,只见鸳鸯的血一口一口的吐个不住,没多时,便昏了过去。琥珀扶不住,两人一起跌坐在地。那些人一见鸳鸯被气得吐血半死,都怕担上责任,当即一哄而散。琥珀连哭带叫也喊不住一个,看着昏迷的鸳鸯半张脸上全是血,又惊慌又害怕又伤心,缓了一阵才强撑着背起鸳鸯,吃力的拖着脚送回自己房里。
珍珠在屋中看见,急忙过来,接下鸳鸯,扶她躺在床上,又倒了热水给她喝,却不想鸳鸯牙关紧闭,根本没法吞咽,全撒在脖子里了。琥珀出去想叫人找大夫,找了一圈也没人肯理,又去找李纨,想让她出面请贾政,孰料,那起子混账婆子早将鸳鸯告到了贾政跟前,当然,她们嘴里是不会有实话的,说的自己一清二白,却反赖鸳鸯不尽心操持,说她托懒多清闲,更有心恶的,明里暗里挑拨说鸳鸯要私吞了老太太的钱。贾政现在最注意的就是一个“钱”字,一听这话哪里了得,一连声的让拿鸳鸯来问话,琥珀偏在这个哭哭啼啼跑来诉苦,贾政自然半点不信,只逼着鸳鸯拿钱出来,骂道:“老太太白疼了她一场,竟是这样的一个白眼狼,家里家外乱成一团,大家忙不过来,她却称病受用。不管事也行,只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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