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九章(3/3)
到把幻听幻视的困扰解决了,再去寻找合适的心理医生,进行谈话疗法。八阿哥坐在一边,默默听着,他知道,他不会去找什么心理医生,因为他永远都不会告诉一个陌生人,他是谁。
他怎么可能不出问题。他怎么可能不分裂?像这样日日夜夜的扮演着一个和自己截然相反的形象,却唯独不能做他自己,他一句真话也不能讲。
叶逊的母亲,为此心都碎了。她承受过一次丧子的打击,虽然最后被她以荒谬的方式挽回,但她知道,自己已经经不起第二次打击了。
她反复询问八阿哥,究竟要怎么做,才能让他好起来。
而八阿哥只是微笑着望着她。什么也不说。
他觉得,那微笑好像已经长在了他的脸上。
从小,他就是个微笑起来特别好看的孩子,良妃总是和人说,这孩子多好看啊,笑起来像个女孩儿一样。他也十分懂得,如何让人喜欢自己,很简单:只需要微笑就行了。
他就这样微笑着,从孩童走到了成人,是的,无往不利,只要见过他的人,都会不约而同的喜欢上他,他们喜欢他好看的微笑,英俊的脸孔,和善的为人,优雅的谈吐,宽宏的气量,敏锐却充满体恤的思维……
唯独有一个人,无论他怎样的微笑,都不喜欢他,那就是他的父亲。
可是,又能怎么办?他已经没有别的表情了,他不会像大阿哥和废太子那样歇斯底里,他从来不歇斯底里,他不会像九阿哥那样阴郁尖刻,他不是那种人。他也不会像四阿哥那样冷面漠然,他更无法像十三阿哥、十四阿哥那样,想哭就哭想笑就笑,快意恩仇……
于是,他就只能继续微笑,哪怕面前,只剩了死路一条。
转机,是在一次拍卖会上出现的,那次展出的是明清的古董,八阿哥被那位爱看清宫剧的堂妹以散心的名义,硬拉着去参加。结果他发现,清代古董旁边,为附庸风雅所注释上去的满文,绝大多数都是错误的。
八阿哥向主办方提出了抗议,他说,如果你们没有专家,我可以免费为你们修正这些错误的满文。
叶逊的堂妹站在一边,吃惊得难以形容!
然后,他就被那所大学以特殊人才的身份,给招募进来专门做满语的教师。
八阿哥很清楚,补充空缺的人才是一方面,校方更看重的是他的身份,以及随之而来的投资。
但就从那之后,八阿哥终于找到了一块定心石:满文。
他借着这古老的文字,和遗失了的自己交流,那些熟稔的词汇,承载了他过去的记忆,提醒着他,自己究竟是谁。虽然懂满文的人少得可怜,但每当在课堂上,学生们跟着他吃吃念出那就觉得,仿佛自己的人生被再次提起——
“阿巴卡是天空,我们头顶的天空,海兰是树,窗外的树,伊尔哈是花朵,树上的花朵……”
学生们念得不够标准,但,八阿哥喜欢听,在他心里,那不是学生们在念,那是牙牙学语时的他在念:
阿巴卡是天空,我们头顶的天空,海兰是树,窗外的树,伊尔哈是花朵,树上的花朵……
这是一条救命的绳索,虽然细得可悲。但八阿哥想,他不会放手的,终有一天,他将攀着这绳索,一步步向前,然后,他一定会在绳索的那一端,看见意义。
这越过重重痛苦,坚持着要活下去的意义。
那一天并未来得太迟,不久之后,八阿哥就看见了这所谓的“意义”——他在绳索的尽头,看见了一个男人。
那是个正坐在医院的注射室里,专心致志陪着女友打吊针的男人,因为害怕女友寒冷,他把自己的大衣披在女友的身上,还用手握着她的手。
而那一刻,他并不知道,就在不远处的注射室门外,八阿哥正静静凝视着他,为自己终于找到了这虚伪人生的“意义”,而微笑不已。
他笑得十分好看。
(本章bgm:陈奕迅《浮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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