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1/1)
风滋溜溜从窗缝眼里钻进来,帘子下,一盆盆白栀子被吹得花枝簌簌,星星点点落了几片花瓣拂过几案。齐瑜把手渐渐地蒙在脸上。小姨子的话,的确如蘸了盐水的鞭子,在他身上一下又一下抽打着。在茶社时候,他已记不得自己是怎样遏制住掐死那少女的冲动,只是木然而热、毫无知觉地拐下了楼梯。
事实上,就在小姨子这话吐出来之前,他还在恨明珠。
是的,估计谁也无法料到,他也在恨。并且,他的这种恨,一点也不少于明珠对他的“恨”。
一个女人,怎么能将任性、凉薄、自私与倔强发挥到那种程度,为了报复他,或者说为了和他赌气,不惜拿自己的生命来开玩笑。为了赌气,不惜拿自己的眼睛来开玩笑。而这种报复,这样的报复……
齐瑜扬头深吸一口气,现在,他又该恨谁呢?
滚滚浓烟的火场里,明珠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瞪着眼,看着他,那样悲哀绝决的眼神——他只当那瞪视的眼神是任性,是报复,是故意气站在那里不走想要他内疚难过一辈子媚骨之姿。而现在,他终于懂了,原来,那不是任性,更不是报复,而是一种关于对背叛与抛弃的心灰和意冷……
雨停了,夏季白晃晃的阳光照满整个庭院,栀子花仿佛开在天空下一层层翻卷的白浪,摧枯拉朽似地从台阶盛开到围墙之外。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傍晚的风吹着一个少女手中的火把,大丫头拾香穿着一袭浅绿青裙,裙裾飘拂,一步步走上了厢房的台阶。
“小姐,你真的决定这么做了吗?”拾香上得最后一层台阶,面无表情,轻声地问。
明珠没有说话,手里依旧拄着一根翡翠色的绿玉盲杖。现在,她和拾香所站的这个位置是“月地云居”很偏僻地一间小柴房,柴房里堆积不少干柴木块,几只烛台照在桌壁,屋子里,幽幽清清闪烁着一层昏黄的光。
明珠拄着这根盲杖,眼睛空洞地,在这房子里踱来踱去。
就在两个时辰前,齐瑜刚从工部下朝回来了,听说,他最近情绪状态以及面色都不太好,到底是什么原因,明珠不知道,但是明珠清楚,要在这一刻报复他,是非常天时地利的机会。
明珠知道,现在的她已经被魔鬼附了身,面部可憎,各种心理扭曲加丑态毕露,然而,就像之前对拾香说的,非如此做,她活不下去。
她一步一步在柴房里慢慢地踱,眼睛虽不能视物,然而,一想到齐瑜在赶过来冲进火场的那种焦急狼狈的模样,她的心里,就有一种扭曲疯狂的快乐。
到时候,她该怎么对他说呢?
想象他蓬头垢面,被浓烟熏得面目全非的样子,然后,失魂落魄,可怜兮兮地站在她面前,摇着头一脸不可置信惊讶地问:明珠,这是为什么?你这么做,到底是为什么?接着,她就会高傲地抬起下巴,嘴角溢出一抹不疾不徐地微笑,然后,也是一脸云淡风轻地告诉他:齐瑜,你知道么?自从嫁你的那天开始,我就从没想要好好跟你过。你这个薄情寡义的伪君子,我的眼睛被你害成这样,你想乞求我的原谅,做梦!告诉你,在和你每日每夜相处的每一刻,我都觉得恶心。
然后,她还要告诉他:我每天都会漱几次口,齐瑜,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因为你让我恶心,你的每一次亲吻,每一个拥抱都让我恶心……齐瑜,你这个伪君子,从和你成亲的那天开始,我就没打算和你好好过,哈哈哈……
最后,就是她一场得胜者的疯狂大笑。
晚霞匆匆送走了夕阳,明珠就这么想象着,满脑子都在思索该用怎样恶毒的语言来给对方最致命的一场打击,想着想着,正想得出神,这时,屋里的另一丫鬟燕书走过来,神情焦急,心事重重地,向里面的拾香悄悄地招手:“拾香,你手里拿着个火把在这做什么?不怕烧了房子么?快……快过来,我有重要的事要告诉你。”
燕书在旁催促着,拾香一怔,回头小心翼翼看了明珠一眼,随即朝燕书点点头,举着火把,轻手轻脚退出柴房。
“燕书,到底什么事?怎么如此神秘兮兮的?”拾香急忙跑过去,又回头看明珠一眼。
燕书招手让拾香走近一些,然后,便附耳低声道:“这件事你千万不要告诉小姐,事情是这样的……”
燕书如此说了一番,拾香整个人一愣,手中的火把,险些掉落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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