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城计--双瞳翦水(1/5)
他明白,从那时起,无论身在谁边,谁在身边,整颗心,整座城,终是空的。
空城计/双瞳剪水
(本文刊载于《飞·魔幻》)
梅雨时节,天还未明,雨便淅淅沥沥地下起来,雕了芍药花的木窗开了,留声机的唱针开始绕着唱片转圈子,昏暗的屋里传出咿咿呀呀的唱腔:
我正在城楼观山景
耳听得城外乱纷纷
旌旗招展空翻影
却原来是司马发来的兵
…………
靳楚禹躺在壁炉前的摇椅上,闭了眼,用脚敲拍子。最近他总是如此,每日每时都在渴睡,可到越是夜深,越是无眠。不知这段《空城计》听了几次,门咿呀一声开了,在军校念书的小女儿靳筱卓进来唤他吃早餐。十九岁的女儿,站在窗下,亭亭玉立,与当年的他颇有几分神似。
他起身,牵过女儿的手,预备下楼,女儿忽地停了步子,凝神半晌,道:“爹爹,你这唱片里怎么有吱呀的杂音?似乎是暗语。”
“是吗?”他眼里闪过一丝光芒。
“听起来,似乎艾索码,可惜我也不会,要请学校的专业老师来。”
“算了,都是很多年前的事了。”他悠悠地叹出一口气。
(一)
到底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呢?久得连他自己几乎都要忘记。
彼时的芜湖,提起靳楚禹,没有不认识,亦没有不摇头的。他是县长靳德新的独子,从小贪玩好斗,蛮不讲理。虽在老爷子的僻佑下勉强当了个民政股股长,却无心政途,每日里只是进出茶楼,闲逛听曲,无所事事。
白筱修比靳楚禹小三岁,父母双亡家道败落后寄居于靳府,乖巧懂事,聪慧过人。德新老爷思想开放,让她和他一同去上私塾。却不想,靳楚禹贪玩调皮,天天挨先生骂,白筱修却品学兼优,样样冒尖。读了几年,靳楚禹在外头上房揭瓦,打架滋事,捅了一大堆娄子;而白筱修却将学校所有奖状一张不落地全捧回了家。德新老爷于是听从先生的建议,将白筱修送去省城最好的女中读书,毕业后,又花重金,送她出国留洋。
算命的都说他们二人,名讳、八字、面格、属相、无一不是天造地设地般配,婚配必定夫旺妻荣,白头谐老。
靳德新当年就是冲着这廖廖数语,定了他们的终身。哪曾想他们二人,自懂事起就互不相让,三句话必定拌嘴、斗气、吵架。亲友常在一旁取笑,真正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小冤家。如此一来,二人谈起对方,更是恨得咬牙切齿。
(二)
论起二人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交手,是在德新老爷五旬大寿那日。
彼时的靳家大少靳楚禹,长袍马褂,骑大马,抽大烟,逛窑子,举手投足都是纨绔子弟的陋习。而白筱修自法兰西留洋归来,穿西洋长裙,眉清目秀,娴静大方。靳府下人都私下议论,这样好的女孩子嫁了给靳少,未免可惜。
县太爷五旬大寿,镇里有头有脸的乡绅富豪都来捧场。靳府在荷塘前搭了戏台唱堂会。靳楚禹竟一改往常慵懒态度,忙前忙后地招呼客人,累得满头大汗。可惜节目过于乏闷,几场老戏唱下来,靳德新坐在台前打起了瞌睡,白筱修抿嘴一笑,自告奋勇跑上台去表演西洋魔术。一只普通之极的帽子,她晃了两下,中间竟飞出一只毛色鲜亮的鹦鹉。那鹦鹉扑愣愣地飞到德新老爷前面,啪地一下用嘴点开了桌上的梨木匣子,里面赫然一只黄金寿桃,那鸟儿又飞起,落在老爷子肩上,字正腔圆地说: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众人哄堂大笑,掌声雷动,靳德新也已眉开眼笑,合不拢嘴。白筱修又过来邀请靳楚禹与她同台演出。
靳楚禹就这样莫名其妙地被白筱修拉上台去。几名下人抬上来一只巨大的四方铁箱子上来。靳楚禹跳进箱子蹲下卧倒,箱盖覆下来,白筱修用一块红色绒布盖住箱子,嫣然一笑便开始往箱子上预留的口子上横七竖八地插进锋利的剑。
台下观众原以为不过是打浑斗趣逗老爷子开心,赫然见到真刀真枪,有些惊骇,皆屏心静气坐着,大气不敢出一口。白筱修将插满剑的箱子转圈,前后左右,让观众看了,然后取了剑,拍了两下手,箱子重新打开。
毫发未损的靳楚禹自箱子里站起来,朝观众鞠躬,冷不妨后台又跑上来七八名唱戏的角儿,一人端一杯酒,抓了靳楚禹死灌。靳楚禹左拥右抱,来者不拒,下台时已面红耳赤,脚步趔趄了。众人这时大舒一口气,心道,这小子,艳福不浅。
白筱修上来谢幕,掌声越加热烈。
(三)
靳楚禹只记得那一日自己被人拉着灌了许多酒,醒来时已经是清晨。他无从知道,这一夜家中到底发生什么。他只知道父亲当着众亲友的面,解除了他和白筱修的婚事。下人们又偷偷议论,这白筱修果然是个厉害角色。靳德新老爷子丧偶不久,尚未续弦。做靳府当家太太肯定好过做少奶奶,何况靳大少是那样一个扶不上墙的阿斗。
靳楚禹听了,只是轻轻一笑。于他而言,名声与官权都是浮云过眼,他信仰的只有金钱。他深谙一朝天子一朝臣的道理,这飘摇乱世,政权不能千秋万代,远没有真金白银来得痛快真实。数年来,凭着敏捷身手,精准枪法,以及县长独子这些得天独厚的条件,他一跃成为徽州从未失过手的金牌杀手,连杀手中介白云茶庄也因为他,赚了个盆满钵满。真正叫他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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