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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朱祐樘问话,傅辛嘴角微提,眼中闪烁,不自觉地便想起了唐子畏,想起了他炙热的手掌紧紧扣住自己的动脉那几乎要炸裂的窒息感,内心深处不受控制地滋生丝丝颤栗。
他指尖在宽大的衣袖掩饰下颤动了几下,脸朝着朱祐樘扬了起来,表情却是和内心完全相反的散漫。
他说:“并无异样。”
朱祐樘点点头,随手轻拍了一下他的肩,在傅辛微微躬身恭送的姿态下继续往前走去。
直到最后一个人也从眼前消失,傅辛这才直起腰来,退了两步往墙上一靠,两手交叠着紧握住自己的双臂,控制不住地颤抖。
刚刚那一瞬间,他并非不记得杨元兼的嘱托,只是下意识选择了跟从自己内心的想法。
傅辛不是杨元兼的下属,只是两人打小熟识,闲得无聊便来帮他做些事而已。若真要说起来,杨元兼也不过是个没品级的闲人,傅辛他爹的官儿还比杨仁赭大一级,自然不存在什么顾虑。
“看来有些不妙了啊……”傅辛顺着墙壁滑坐到地上,垂着头,紧盯着地面的眼睛里浮现出血丝,压抑着的大笑在喉咙里翻滚着发出咯咯的声音。
他伸出一只手,用力地在空中捏紧,细瘦的手腕上青色的血管绷紧浮现在皮肤表面。
傅辛嘴角带着一抹迷醉的笑,喃喃道:“只是给你制造麻烦怎么够,我不会把你交给别人的。我要看看,看你是不是真的敢杀死我,亦或是……被我杀掉。”
……
外面发生的这一切,身在号房中的唐子畏都毫不知情。
正午,一下接一下的撞钟声在贡院内响遍,历时一天半的礼部会试终于结束。等到考卷全部被收走,考生们纷纷推开门从那困了他们一个昼夜的狭小笼子里走了出来。
唐子畏面前的桌案上整整齐齐地码着四个馒头和两块干硬的杂粮饼,他从案前起身,因腹中空空又坐得久了,眼前一阵发昏。他站在原地缓了缓,这才推门出去。
傅辛没正形地靠在门边,见他出来,笑吟吟地递上一包糕点,道:“没想到你竟真的不进食,如今会试结束了,可要用些桃花糕?”
唐子畏不知他在打什么主意,也懒得去想。会试既已结束,一个监考官对他而言就没有任何价值了。
不需要当成对手,也没有拉拢的必要,
所以唐子畏只是漠然地无视了他伸出的手,与他错身离开。
被他抛在身后的傅辛面色一僵,手掌骤然收拢!那一包粉白相间的精致糕点顿时被捏的粉碎,无辜地洒落在地上。
.
顺着人流走出贡院时,正午的日头晒得人睁不开眼。唐子畏眯起眼在外面迎接的人群中寻找季童的身影,还没来得及多看几眼,身侧突然有人弓着身子撞了过来。
唐子畏没防备一个踉跄,站稳后低头再一细看,却正是与傅辛在茅厕里遇见的那个拉肚子的书生。
“抱歉,在下失礼……了。”那书生面色惨白,木然地退开一点,两手想抬起来冲他拱手道歉,却话没说完便被后面出来的人挤了一下,本就没站直的身体顿时往前扑到了地上。
这门口的人来来往往很是拥挤,若把他一人扔在这儿,恐怕不被踩死也得脱层皮。唐子畏心中摇了摇头,弯腰拉住他胳膊把人拽了起来,问道:“可有人来接你?”
后者这时才抬起脸来,衣领上沾了些尘灰,给人宽厚之感的面容上满是茫然,“你说什么?”
唐子畏对着他耳朵大声地重复道:“你叫什么?家里有没有人来接你!”
那书生这下听清楚了,慢吞吞地道:“在下姓王,名守仁。家父应当安排了家仆过来……”他说着还努力往四下里张望了一下。
听到他说的话,唐子畏有些惊讶地打量了自己手上提着的这家伙一番,突然不知当用什么态度来对待。
大明王朝五百多年的历史,在他看来,当属这位王先生最牛。唐子畏虽然来这里将朱圣贤那套理论背的滚瓜烂熟,但却对其表达的思想并不感冒,反倒是王守仁后来那套知行合一的观点他比较认同。
虽然此时王守仁还没有摸到属于他自己那条道路的门儿,没有成为圣贤,也没有做出后面那一系列成就他这个人的事,但却并不妨碍唐子畏因着那后世的史书带来的影响,而稍稍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姿势,将提着改为了扶着他。
据说历史上,凡是与这位作对的,不管是直接还是间接,最后都没有好下场。唐子畏漫无目的地想着,口中关心道:“你先跟着我到街边去,那边人少些。你现在还觉得很难受吗?”
“还好,只是这两日一直腹泻,手脚有些无力。”王守仁察觉到他的动作,微微一顿,身体放松下来倚着唐子畏,反倒更沉了几分。
两人在街边等了一会儿,季童跟着黑煞很快寻了过来,陪着又等了片刻,直到王守仁的书童过来将人领走,唐子畏一行这才离去。
回到客栈,唐子畏吃了些清淡的饭食,然后便回到床上睡下了。
号房里靠着墙壁蜷缩着的那一夜实在算不上是休息,晚上他们这些考生还有一场酒宴要去参加。不仅仅是唐子畏,同客栈的徐经、林卓等人也都没有出门的兴致,一个个都窝在房间里休息。
未时三刻,唐子畏正睡得半梦半醒之间,只觉得房内似乎有些异动。他眼睛还未睁开,手已探到枕下的那把匕首
唐子畏突然出声:“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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