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雪夜相对饮(1/2)
未待周寒开口,方青梅先提着袍子递过来:
“你穿上袍子吧。李先生之前不是说,千万要注意保暖吗?腿要是受凉就坏了。”
周寒这才想起,自己此时尚未装束。他接过貂皮袍子潦草披上,站起身来,轻咳一声:
“……我先去书房更衣。”
令晚秋与和离的事,方青梅不问,周寒也打定了主意不提。刚起身走了两步,便听到方青梅在他身后,不敢置信的轻声道:
“周渐梅……你的腿——这是已经全好了?”
周寒顿了脚步,回身微微笑道:
“李先生说,再小心养个大半年,应就无大碍了。”
他不再多说什么,转身径自便往书房去了。
方青梅听了周寒的话,又看他行走无碍的样子,心中喜悦难以言表。本想追上去追问几句,又想到他是去换衣裳,便讪讪转回来又在桌边坐下来,双手交握,笑着长长叹出一口气:
“……真是太好了。”
虽然近来诸事繁杂,但最让她牵挂的,仍是周渐梅的腿伤。
当时问起来,李涵珍先生曾郑重道,周渐梅的腿完全复原的可能,多不过五六成。虽然开刀是周渐梅自己的决定,但大夫却是方青梅请来的,她都不敢想,倘若周渐梅忍受了那么些痛苦最后却没有成效,自己该如何自责,又如何对他交代。
幸而今日看到周寒,行走已与常人无异。
看他刚才笑着的样子,应该对自己如今的样子也算满意吧?
本来因为令晚秋姑娘的事,从刚才见到周寒,方青梅心中便略略存着几分尴尬。幸而这会看到周渐梅的腿完全痊愈的惊喜,将这别扭稍微冲淡了几分。
方青梅正在这边满心欢喜着,周寒已推门进来,身上仍披着漆黑的貂皮长袍,站在门口对她笑道:
“一个人坐在那发什么呆?快来看看,外头下雪了。”
方青梅一听,跳起身笑着往门外去:
“真的?回来路上看天阴的厉害,这会果然下雪了!”
刚刚入夜,院子里一片静谧。
外头一丝风也无,地上雪已积了三指有余,目光所及,一片银装素裹。周围没有风声,没有人声,也没有虫鸣哲哲,只有鹅毛大的雪片,铺天盖地,纷纷扬扬的落下来,沙沙作响。
两人都沉浸在眼前景象中,没有开口说话。
许久,周寒往门外走一步,踏到银白的雪地上,口中吁出长长一道白烟,然后转过身对着方青梅:
“……从去年十二月到今年十二月,整一年了。去年此时也是这样一场大雪,我骑着千里出城踏雪,路上马蹄被绊住摔倒。千里受了惊吓,挣扎起身后从我腿上踩踏而过。大夫说我髀骨折断,这条腿就算能保住,只怕将来也要跛了。”
方青梅微笑看着他。
雪片沾到他的头发和眉梢,还有那双丹凤眼飞扬的眼睫上,久久没有融化。她这才发现,周渐梅一双丹凤眼秀气修长,竟是意外的比往常好看许多。
周寒微微笑了笑,仰头看看漫天的雪,又慢慢说道:
“当时真是万念俱灰,只觉得残生无望了。”
往日人人称道的扬州“小周郎”,一夜之间,人人都在背后喊他“拐潘安”。
周寒至今仍记得头一次听到有人背后喊他“拐子”的时候,心中无能为力的绝望。为了让家里放心,他表面若无其事,心中却栖惶不知出路。
方青梅一边静静听他说着,一边回忆着,去年的十二月,自己又在做什么?
“也是十二月——我也不记得是哪天了。父亲忧心忡忡的回家,跟我们说黄齐黄大人升任左相,陈家恐怕要出事。”她目光穿过纷纷扬扬的雪,落到空茫的远处,也慢慢回忆着,轻笑一声,“那时候,我还不知道陈凤章他——他的心意。只是在心里反复思量着——如果我嫁了人,或者将来能为父母亲略尽绵薄之力,报答他们十年的养育之恩。”
她顿了顿,忽然对着周寒笑了起来:
“这么说起来,我们两个竟然一个在京城,一个在扬州,同时倒了霉——也该算是难兄难弟了,难怪最后竟然被凑作了堆呢,这也该算是缘分了吧?”
“自然该算是大大的缘分。”周寒走回房檐下头,伸手拍掉方青梅肩头落雪,低头看着方青梅,丹凤眼里溢满了笑意,“好了,看完了雪快回屋吧。再站下去该冷了。”
方青梅从善如流的转身,恋恋不舍的回头看看院子里的落雪:
“难得这么好的雪。真该烫壶酒来喝。”
周寒跟在后头进来,一边将门合上,一边将身上袍子褪下,不由的笑出了声:
“我已吩咐韩管家备好酒菜,为自己接风洗尘了。”
边说边指指地上的火盆,笑道:
“连火炉都省了,直接用火盆煮酒吧。韩管家说,今年春的梅子干还存着呢。今晚就跟你来个青梅煮酒。”
方青梅一听,再也忍不住笑起来:
“就是不知是煮酒论英雄,还是鸿门宴一场?”
说话间酒菜已端来上桌。
火盆上起了个小铜吊子,里头温上了酒,周寒屏退下人,笑盈盈亲自为方青梅倒酒布菜。两人分别端起了酒杯浅酌,方青梅端起酒杯亮亮杯底:
“周渐梅,这一杯先为你接风。”
接着倒上第二杯,又端起来:
“这一杯贺你腿伤痊愈。”
周寒道一声“多谢”,也陪着干了。第三杯满上,方青梅这才正了正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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