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七章:天长路远魂飞苦(3/4)
震惊或气愤,似乎是在让他自己接受,沉默了一阵,方道:“为什么要告诉朕这些?”顾清宁跪下,再次行礼,道:“这是微臣最大的秘密,一生也没法抹去的污迹,这么长时间以来,微臣近乎是不择手段费尽心思地隐藏这个秘密,怕被人知道,怕被天下人耻笑,更怕被陛下得知,可这样的畏惧就成了微臣致命的弱点,随时可能泄露,所有人都可以以此要挟微臣,受够了这些,微臣不想再藏了,反正越想藏越藏不住,那微臣也不能让那些以此威胁自己的人得逞!”
“有人以此要挟你?”他没看顾清宁,只抬盏,饮了一口茶,眸色又发生了变化,透彻而饶有兴趣。
她双眼中似乎有蓬勃的烈火,燃烧最后一点希望,却又照亮另一段路的方向,叩首,激愤道:“回禀陛下,逃犯卢远思是被大理寺先行捉拿的,大理寺卿殷成渊审问其罪核定其刑,录下了一份供状,在这份供状上,卢远思提到微臣与其兄的私情及微臣之隐秘,于是,殷大人便以此供状要挟微臣,让微臣撤销对总监察御史陆谦的审查,以保证他们殷家不被牵连在内!微臣被迫无奈,与之交换了供词,各自销毁,但是微臣不甘受其要挟,留下了卢远思的供词,特向陛下检举弹劾大理寺卿殷成渊!此乃卢远思的供词,上有大理寺卿亲笔署名,盖有大理寺署印,可以为证,请陛下龙目御览,明察秋毫!”
她呈上那封供状,激昂而言,再次拜倒在地。
他看着这封供状,看着座下的她,笑了,因为他很满意——他的判断是对的,不到最后一刻,顾清宁绝不会放弃。
她不会放过任何机会,就算是破釜沉舟,就算是走向毁灭,她也得拉一个垫背的。
笑过之后,他换上一脸怒色,拍了下龙案:“岂有此理!大胆的殷成渊!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他想隐藏什么与殷家有关的隐秘?跟陆谦又有什么关系?顾卿你一五一十跟朕说!”
顾清宁道:“回禀陛下,刑部在月前就展开了对长生教之案的追查,为了查明真相,微臣特意重审了一遍七年前长生教作乱的记录籍册及案件卷宗,发现其中有许多未解疑点,又得人证检举殷济恒就曾参与当年的长生教作乱之事,而陆谦为其同党,曾受其蛊惑,捏造私通后妃的罪名,陷害前钦天鉴大祭司白如晦,致其满门抄斩含冤屈死!微臣传审陆谦,陆谦为保性命,主动招供指认殷济恒当年的罪行!当殷成渊了解此案之后,为了保他亡父的名声荣誉,便出手阻拦刑部的调查,以微臣的丑闻作要挟!”
重重三叩首,谦卑又慨然,一切情绪都到了极致:“微臣所言句句属实,长生教之案的真相已逐步浮出水面,望陛下明察!微臣自知德行有失有辱官体,既已向陛下招认,也请陛下一同治罪惩处,微臣死而无怨!“
最后一个字落地,她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平静,停下来稍作喘息,在这皇宫寝殿内,一切都随着一声开窗的吱呀声尘埃落定。
寒风灌了进来,扑打在她脸上,跪拜在地的她被冻到清醒。
顾清宁不由得抬头去看,发现原本面前龙颜大怒正襟危坐的那个人,早已无声地走到了殿侧的一扇窗前,亲手打开了被封得严严实实的窗户,他红衣银裘,迎风而立,白雪随着他飘摆的衣角飞入寝殿中。
外面点点月光,殿内灯火通明,窗外寒风凛冽,窗内暖炉生香,他立在明与暗之间,他站在冬寒与春暖交会之际。
“清宁,起来吧,过来,陪朕看看这雪。”
顾清宁看着他此时沉静而恬淡的神情,仿若之前动怒的不是他,好像方才她的惊心控诉自白都不曾存在,他不过是一个略有闲情的君王,心情尚佳,悠然赏雪。
她支撑着跪麻了的双腿,端着礼,垂面一步步向那边走去。
“陛下……”
他望着这宫廷楼阁被白雪覆盖,金砖红墙于夜幕中失色:“长生教的案子,你好好查吧……”
“陛下不治臣的罪吗?”她有些讶然。
他没有转头,依旧望着他望的地方,然谁也没办法看出他在望着何处何物:“治你什么罪?败坏官德?不守妇道?那些都是你做官之前的事了。再说你不是想要朕对你与百官一样一视同仁吗?既然朕不曾追究哪个臣子又负了谁家姑娘,又多了几个私生子……又怎会以你个人品行不当而惩处你?你安心当你的官吧。只要不负这身官服不负朕就好。”
顾清宁激动难当,又想跪下谢恩,不料被他一手拉住,“别跪了。发生在这寝殿里的事没别人知道,不会有人怪你失礼。”
顾清宁怔怔地往后退了几步,附礼道:“谢吾皇圣恩!微臣自当尽心竭力查清长生教作乱之事,扼制歹人罪行,给陛下,给长安万民一个交代!”
他转面继续望雪,殿外石阶上已堆上厚厚的白雪,干净洁白,纤尘不染,他道:“清宁,白雪可以倾盖大地,要是其他事情也能如此被掩盖无痕就好了,你说是不是?”
……
顾清宁踏出皇宫大门,迎风走进风雪中,一路前行,自此无畏。
这一晚,她已经经历过别人的绝望与自己的绝望,她又看到了生机,一切还在继续,前面还有路可走,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寒风刺面,冰雪透亮,冷,冷也是好的,能够感受到冷,那就证明还活着。
她活着,也没忘记,有一个人,于今夜死去。
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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