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独女不过三代(2)(2/2)
也好。他的懦弱表现,太让她蔑视了。“你不知道情况,就不要乱说。什么支书?什么族长?!除了他自己,谁还把他当回事?恐怕连他家的小辈也不一定把他奉着。”“好了好了,柳栀你少说两句。”妈妈打岔说。钱晓星不再吱声。其实他对妈妈有好感,对奶奶有一肚子意见,因为他认定柳栀这么强硬,源于幼时奶奶的影响,长大后又积极加入各种组织。他希望奶奶能及时说说柳栀,扼制她,而不是纵容她。
奶奶张了张嘴,哆嗦着手擦了下口角,没发声。孙女说出了她想说而没说出口的话,并零星地勾起往事,又倏忽而逝。当年柳爸下葬,老支书是参与操办的。“你们作为妇人,都应当披麻戴孝……”身为族长的他受她们的请求,指挥着三代女人。族长让三代女人跪下,轮流给自己磕头。柳栀咬着嘴唇不愿意,奶奶竟然屈服于他。族长盯着倔强的柳栀,训斥着奶奶和妈妈:“小孩不懂规矩,大人要懂。规矩要讲的,柳栀还应当跪拜我……”他指挥着三代女人,在整个过程中下跪再下跪。她们都完全服从他。可让人费解的,奶奶一直是个要强的女人啊。
奶奶总有些矛盾的地方。她教育幼小的柳栀说,我们祖上是大户人家,族长还不如我们呢,只是我们后来变差了,所以不必在人前卑微。可在文革时期,她却不以祖上为荣,硬是划清界线撇清关系,变身为受剥削阶级,积极造反,斗天斗地斗人,其乐无穷。她参与批斗了神婆的丈夫。她还教育柳栀不要怕,要夺过鞭子夺过鞭子揍敌人。那时柳栀笑了,她没想到奶奶还会唱这歌,活学活用,简单无美感。她没有去深思,这是那代人侵入骨髓的斗争哲学,但她身上继承了奶奶的一些天不怕地不怕的菌种。这又不仅仅是那代人的特殊印记,而是一种人性深处的黑暗,一种基因驱动的原力。如果文明不能驯服它,它就会跳出文明的囚笼伤害人。
柳栀进城后,城乡差别不时刺激她敏感的心灵。她想起奶奶的话,并提醒自己“祖上也曾是大户人家”。她一度怀疑“大户人家”是否真的存在,但宁可信其有,也不信其无。她需要一种高傲的血统为自己打气,即使是奶奶虚构的。遇到钱晓星后,她曾开玩笑说,“我是狮子座的,自尊心很强,所以你以后要尊重我。”“我是简爱,我是贵族后裔,我内心高贵。”“狮子座有很强的领导力,我是狮子座,下面一句不用我说了吧?形式逻辑你应当学过。所以钱同学,你要乖乖地听我领导……”
爱是明智的,恨是愚蠢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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