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他和同学(1)(1/2)
花柳医院?是的。
小两口居住的小区,是个位于老城的次新楼盘。此处房价称冠老城,据说也居全城之巅。柳栀被人问起住哪时,多会有意隐掉小区名,而代之以“花街”模糊作答,旨在避免提问者接着说“高档小区啊”、“富人区啊”之类的奉承话。
那个花街,也是这个城市比较老牌的商业街。花街名副其实,街中间和路两边,排着木制的花箱,常年种着各色花草,太阳花、四叶草、矮牵牛、鸢尾、孔雀草……还有各种多肉,像各色人种,混居在这个土著为主的老城。与花街平行的另一条稍窄的路,叫柳巷。柳巷是美食一条街,柳栀称为好吃一条街。连接花街与柳巷的,是条无名小巷,开着大排档、洗头房、水果铺。夫妻俩下班,如果不生火做饭,也不去钱晓星爸妈家的话,晚餐的选择其实丰盛多样。柳巷上酒店宾馆林立,夜幕降临,华灯初上,行人如昼伏夜出的动物,猛然多出一截。鸭脖卤菜店、小面馄饨馆、麻辣烫、水乡鱼馆、西北牛羊、面包房……二人手拉手,一路随机逛来,却像踩点暗访每家门店。隔着玻璃,店里的食客呈现同样的愉悦不同的表情。不同的灯光中,向路上逸出各种食物的香味,伴着蒜泥香、奶酪香、麻辣香……勾魂摄魄。小两口一边锻炼腿脚,一边考验聒噪的肠胃。还有中药房飘出的药香,让柳栀尤感柴米油盐、生老病死的真实人间。二人跟着感觉走,随性地溜进一家店,共喝一碗漂着葱花和虾皮的馄饨,或各握两串烧烤,美味惬意。次数多了,柳栀也不想挑三拣四了,常去那家老字号面馆,来一碗素浇牛肉面了事。她吃不完,他吃不饱,每一次她总会叉出两筷子给他。钱晓星则是大碗猪肝皮肚面,吃完抹嘴,回家上床,嘴里还残留着腥味。
柳栀更喜欢去柳巷的馆子,钱晓星笑她是为她姓柳的开的。她则反笑他喜欢去洗头房,各取所需。事实上钱晓星只去过两次洗头房,而且如实告诉了柳栀,说她出差了,他晚上无聊瞎逛,看到心动就消费一把,“我承认在柳巷玩过,我又不是柳下惠。”他引经据典,说得柳栀笑不得气不得,最终气多一些。“你知道这里为什么房价贵租金贵吗?”他知道自己喜欢琢磨“为什么”,也知道柳栀不喜欢被人牵着鼻子去追问“为什么”,于是不等柳栀开口,立即搬出又一套歪理邪说,自问自答道:“不是因为有钱的当官的住这里,而是因为红灯区。是红灯区把房价房租抬上去的。这不是我瞎说的,这是有理论研究的。”说得柳栀气不得笑不得,最终笑着说:“你得了吧,整天研究这研究那,不务正业。”
柳巷再过去,有一条差不多平行的河。这条河弯弯曲曲地,从城市穿过,细的支流与不远处的花明柳公园的人工湖相连。河的两岸依依袅袅,栽了许多垂柳。多是些新柳,间或也有枯败的老柳,一看就有好些年头了。柳巷之名的来源,一说是来源于此,另一说是古代这里有个姓柳的大户。这地方确实有些老古董。在那河边的老柳树根边,有些断壁残垣掩没在杂草丛中,据说是什么牌坊。传言这一带,湘军与太平军曾激战,尸骨堆砌。
花柳医院就在花街与柳巷之间的稍远处。花柳医院并不是它的本名。黑字白底的院牌早先挂在门边,不醒目,反倒是“花柳医院”的绰号被传开了。医院试图纠正,在楼顶架起大字,晚上红得醒目,但好景没几天,城市管理不知发什么神经,说要露出城市的天际线,在声势浩大的运动中,楼顶的院名被拆除了,像被一股妖风刮走了。外号比本名更有名,亦古今寻常之事,花柳之名终究没能扭过来,弄得花柳医院最终成了大家眼里的花和尚,而忘记了他**上的真名叫鲁智深。好在花柳医院在市民心中是唯一对应的,就像人们一提到花和尚,不会对号入座到及时雨宋江身上一样。人们还笑说,在柳巷得了花柳病,就去旁边的花柳医院,花柳医院专治花柳病。
每隔一年半载,这一带总会刮扫黄的风。每次风起,花柳医院都会失火。有次警方正要出发扫黄,忽报医院起火,救火车呜啦呜啦开过去了,他们临时决定暂停。还有一次,警察也是要行动,突然接到110中心转来的指令,说有医闹,有个病人拎了箱汽油爬上楼顶,消防车也去了,让他们去医院维持秩序。扫黄计划又黄了。再有一次,领导正在布置如何巡查洗头房,忽接警情说医院失火,消防车又去了一趟,后来得知是一个垃圾筒发生大火,原因不明。扫黄与火情之间,总是存在一种鬼魅式的联系,以至于警察行动前,有时要先提醒医院注意各种可能的安全隐患,或联系消防队提防火情,让后者莫名其妙,认为警察是不是管得太宽了。而只要一与他们电话沟通,扫黄基本没战果。有些事情,到底有无因果关系,是何种因果关系,凭迹象难以作出判断。很多时候,它们存在很深很玄乎的联系。
清晨,微凉,空气新鲜。柳栀起床,发现自己睡过了,而钱晓星还在酣睡中。她没有惊动他,利落地将床头的吊坠、手机、化妆品放入包里,轻手轻脚地穿上纯白丝衫,黑色职业短裙,走到镜前,扭了下腰身,又双手在双肩上拎了拎,然后梳了个下垂的马尾,再对着镜子职业地抿嘴微笑了一下。她没觉得自己的笑,有半点神秘之处。做完这些,她从包里掏出珑玲小塔一样的香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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