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回：邙风城(2/3)

沐昭转身看着其他人跑开，对上泠涯的视线，赶忙垂下头来，偏不说话。/p

泠涯轻叹一口气，长腿一迈走上前来，低声问：“还生我的气？”/p

沐昭低着头，用手扣着裙子上的刺绣，小声说：“明明是师父在生我的气。”/p

泠涯望着别别扭扭的小人儿，见她将裙上的刺绣抠起一阵毛边，轻声说：“我并未生气。”/p

低沉的声音撞击着沐昭的耳膜，使得她的心也随之微微震颤，她沉默了好一会儿，突然道：“对不起......”声音十分小，仿佛稍不注意，便会被风吹了去。/p

泠涯却是听到了，他忽然笑起来。/p

街上明明灭灭的灯火、成双成对的游人，霎时不再碍眼，反而变得旖旎。/p

一个提着花篮的孩童此时走将过来，将一支沾着水露的木芙蓉递到泠涯跟前，说着：“这位郎君，给姐姐买枝花罢！”/p

沐昭微惊，抬头望向泠涯，小心翼翼掩藏起眼底的期待，到底还是被泠涯捕捉了去。/p

街上男女皆数捧着花枝，想是节日对有情人而言，总是相会的藉口。泠涯清楚这花意味着什么，即便要送，或许也不该是他这样的身份，可是......又有什么关系呢？/p

他想起空木寺颓败的大殿里，自己印在她额头上的一吻，他早已算不得圣人，又何必时时装模作样？/p

他望着孩童递来的木芙蓉，掏出一块灵石，轻声说着：“多谢。”/p

孩童高兴得不知如何是好，嘴里说着吉祥话：“郎君真是大善人！定能与娘子相偕到老，恩爱一生！”/p

说着接过灵石，欢欢喜喜跑开。/p

沐昭满眼错愕，心中既欢喜，又迷茫....../p

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这举动......代表着什么？/p

在沐昭眼里，泠涯便如同天上的神诋下凡，他的眼中似乎只会有「修道」二字，而不会有其他。甚至于“师徒”、“礼教”、“规矩”，皆数横在前头，越不过去，他怎会....../p

身旁的一切成了浮光掠影，仿若幻梦，沐昭望着那枝木芙蓉，觉得眼前的事物变得不真实起来。/p

泠涯亦望着手中的木莲，想起幼时姑姑曾教过自己的一句诗：“芙蓉生在秋江上，不向东风怨未开。”/p

天上碧桃和露种，日边红杏倚云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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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个用花来形容女子的人是谁，第一个给女子送花的，又是谁？/p

这世间美好之物，有如这带露之花，确实值得送给心爱之人。/p

他望向沐昭，将手中的木芙蓉轻轻递了过去，这举动中，既含了自我放纵的颓丧，又带着些许试探。/p

沐昭向来懂得得过且过，上一世短暂活在人世的二十来年间，她便奉行着抓住当下快活，莫管以后的原则，才不至于总将命运强加于自己身上的苦楚时时记在心头，反而赚得些许松快。/p

她犹豫片刻，伸手接过那花，小心翼翼如同接过一个易碎美梦。/p

花枝微颤，其上的水露滴落下来，砸在了沐昭的手背上，亦砸进她心里。只是这水露并非清凉，而是带着灼烈滚烫的温度，霎时在她心口烫起一阵袅袅白烟。/p

二人皆不说话，只各自沉默着，身旁是熙熙攘攘的人流，世间有情人太多，俱都沉溺于自己的欢喜之中，无暇顾及他人。他们这一对，小心试探、畏畏缩缩，在翻滚的红尘里，不过其中之一，并未算得出彩。/p

泠涯的心一满一空，仿若放光了水的蓄水池，蓦地分明起来。/p

她的忽冷忽热，若即若离，她莫名其妙的小脾气，突然有了依据。泠涯想了一会儿，又不敢再想，总怕一切不过他的错觉，于是干脆不再纠结。/p

“走罢。”他轻声说。/p

沐昭只当自己在做梦，梦醒时分会如何，她不想去管。/p

“去哪里？”她轻声问。/p

泠涯道：“去看灯......你不是想看麽？”/p

沐昭犹豫片刻：“不等他们吗？”/p

泠涯轻笑：“你想等他们？”/p

沐昭也笑起来，那双小鹿一样的眼睛弯成一弯月牙，她轻声答：“不想。”/p

街上的人越来越多，如水流一般冲刷着二人，眼看便要将他们冲散，泠涯将自己的衣袖递过去，低声说着：“跟紧我。”/p

沐昭轻轻揪住他的袖口，一颗心扑通扑通乱跳着。/p

她幼年之时曾无数次揪着他的衣袖耍赖撒娇，可这一次，却是全然不同的感觉。茕茕孑立，形单影只的上一世，仿佛因着此刻这片衣袖，真正成了过往云烟。/p

她想，为何每次自己耍闹小脾气，都是他先放下师长的架子前来求和？倘若他有别的徒弟，是否也会这般纵容？/p

她并非不懂得尊师重道，种种在世人看来离经叛道的举动，实则因着有恃无恐，沐昭暗自发问，他的心，是否亦同自己一般？/p

街边小贩叫卖声不断，架子上挂满面目狰狞的昆仑奴面具，泠涯轻声问她：“想要麽？”/p

沐昭轻轻点头。/p

二人走到小摊旁，小贩笑脸相迎：“我看二位器宇不凡，想来该是修士罢？”/p

沐昭朝小贩浅浅一笑，算是默认。/p

小贩从架子高处取下一只面具：“仙子看这个。”说着将面具扣到脸上，只见那面具不断变换着脸孔，想来是嵌入了微末的小术法。/p

沐昭扭头望向泠涯，眼神闪闪发亮，泠涯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