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贤篇之惠子(约前370—前310)(4/5)
终还是讲“离”。由此可见,惠施着重在概念外延的扩大,而公孙龙则着重在内涵的分离。这样看来,“合同异”、“离坚白”两派的名称还是符合惠施、公孙龙思想实际的。惠施的“历物十事”研究的对象是物质世界。他善于对物质世界的本质和规律作出哲学的概括。在“名”、“实”关系上,他是从现实存在出发的,承认“实”是第一性的,而“名”是“实”的反映,是第二性的。他和公孙龙的诡辩是有所区别的。
惠施有些命题是和后期墨家的争论。后期墨家运用数学和物理学的常识,对物体的外表形式及其测算方式作了分析,下了定义。《墨子·经上》曾说:“厚,有所大。”认为有“厚”才能有体积,才能有物体的“大”。而惠施反驳说:“无厚,不可积也,其大千里。”认为物质粒子(“小一”)不累积成厚度,就没有体积;但是物质粒子所构成平面的面积,是可以无限大的。
后期墨家认为同样高度叫做“平”,《墨子·经上》说:“平,同高也。”
庄惠之交
庄子有着旷达的心境,视富贵荣华有如敝屣。其高超之生活情趣,自然超离人群与社群。无怪乎在他眼中,“以天下为沉浊,不可与庄语”。(《庄子天下》)(译:认为天下人沉湎于物欲而不知觉醒,不能够跟他们端庄不苟地讨论问题)既然这样,就只好“独与天地精神往来”了。像庄子这样绝顶聪明的人,要想找到一两个知己,确是不容易。平常能够谈得来的朋友,除了惠子之外,恐怕不会再有其他的人了。他们都好辩论,辩才犀利无比;他们亦很博学,对于探讨知识有浓厚的热诚。
惠子喜欢倚在树底下高谈阔论,疲倦的时候,就据琴而卧(“倚树而吟,据槁梧而暝”),这种态度庄子是看不惯的,但他也常被惠子拉去梧桐树下谈谈学问(“惠子之据梧也……”),或往田野上散步。一个历史上最有名的辩论,便是在他们散步时引起的:
庄子和惠子在濠水的桥上游玩。庄子说:“白鯈鱼在河水中游得多么悠闲自得,这是鱼的快乐啊!”惠子问:“你不是鱼,怎么知道鱼是快乐的?”庄子回说:“你不是我,怎么知道我不晓得鱼的快乐。”惠子辩说:“我不是你,固然不知道你;你本来就不是鱼,那么,你不知道鱼的快乐,是可以肯定的。”庄子回说:“请把话题从头说起吧!你说:‘你哪儿知道鱼是快乐的’等等,就是你知道了我知道鱼快乐而问我,那么我是在濠水的桥上知道鱼的快乐的。”(《秋水》)点评:庄子和老子的思想并成“老庄哲学”,足见庄子在中国思想史上的地位之高。但是这个辩论中,庄子犯了一个重要的错误,惠子依据庄子的逻辑类比反驳之后,庄子才想起回到开头的话题直接反驳,证明前面庄子已经犯了一个错误,庄子的反驳是无效的,即自己的反驳无效之后,庄子才想起回到开头直接反驳。所以,综合考量,这个辩论中,肯定不能说庄子胜了,庄子顶多和惠子打成平手。
庄子对于外界的认识,常带着观赏的态度。他往往将主观的情意发挥到外物上,而产生移情同感的作用。然而,惠子则不同,他只站在分析的立场,来分析事理意义下的实在性。因此,他会很自然地怀疑到庄子的所谓“真”。
庄子与惠子的辩论,如果从“认知活动”方面来看,两人的论说从未碰头;如果从观赏一件事物的美、悦、情这方面来看,则两人所说的也不相干。而只在不同的立场与境界上,一个有所断言(“知道鱼是快乐的”),一个有所怀疑,(“你既然不是鱼,那么你不知道鱼的快乐,是很显然的!”)他们在认知的态度上,便有显著的不同;庄子偏于美学上的观赏,惠子着重知识论的判断。这不同的认知态度,是由于他们性格上的相异;庄子具有艺术家的风貌,惠子则带有逻辑家的个性。
庄子与惠子,由于性格的差异导致了不同的基本立场,进而导致两种对立的思路──一个超然物外,但又返回事物本身来观赏其美;一个走向独我论,即每个人无论如何不会知道第三者的心灵状态。
庄子与惠子由于基本观点的差异,在讨论问题时,便经常互相抬杠,而挨捧子的,好像总是惠子。在《逍遥游》上,庄子笑惠子“拙于用大”;在《齐物论》上,批评他说:“并不是别人非明白不可的,而要强加于人,所以惠子就终身偏蔽于‘坚白论’”(“非所以明而明之,故以坚白之昧终”);《德充符》上也说惠子:“你劳费精力……自鸣得意于坚白之论。”这些批评,庄子都是站在自己的哲学观点上,而他最大的用意,则在于借惠子来抒发己意。
另外《秋水》篇记载:惠子在梁国做宰相时,庄子去看他,谣言说庄子是来代替惠子的相位。惠子心里着慌,便派人在国都内搜索了庄子三天三夜。后来庄子去见惠子,对他讲了一个寓言,把他的相位比喻猫头鹰得着臭老鼠而自以为美。这故事恐怕是他的学生假托的,不过庄子与惠子,在现实生活上确实有很大的距离;惠子处于统治阶层,免不了会染上官僚的气息,这对于“不为轩冕肆志,不为穷约趋俗”的庄子,当然是很鄙视的。据说惠子路过孟诸,身后从车百乘,声势煊赫,庄子见了,连自己所钓到的鱼也嫌多而抛回水里去。(《淮南子·齐俗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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